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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更等到五更,原本寂静的小院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脚步声,细语声,还有门板被拉开和关上的各种琐碎的声音全都混杂在一起。颜素问平心静气,等待着自己最想要听到的那个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院墙那边距离寻心最近的那间斗室的门开了。听脚步声,出门的应该是祖母身边伺候的颜嬷嬷。她右腿有疾,遇到天寒,会觉腿部沉重,走路时,会有拖沓的痕迹,脚步声自然也比一般的丫鬟来的重一些,且左右两脚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发生了何事,怎的天不亮就乱糟糟的?”
“老太太也被惊醒了吗?”是净玄的声音。
“老太太一向都睡的浅,这院子里乱糟糟的,可不得给惊醒了。”
颜嬷嬷的口气有些不悦,净玄听出来了,忙解释道:“庵堂里出了事,本是不想惊扰老太太的,可这些人都是胆子小的,惊慌失措下,动作难免大了些。”
“出了事?出了何事?”
“有人死了!”
“是谁?”颜嬷嬷沉了双眸:“是咱们颜家带来的人吗?”
“不是。”净玄面有难色:“是文远侯府的人。”
“文远侯府?”颜嬷嬷有些意外:“怎么,这庵堂里也有文远侯家的人吗?昨个儿来的时候,也没听你提起过啊。”
“非是净玄不与老太太提起,而是这件事,难以开口。”净玄低了头,语气中多有无奈:“这来的若只是文远侯府的女眷,净玄自是没什么好遮掩的,可这来的却是文远侯家的那位小侯爷。这位小侯爷,嬷嬷应该也有所耳闻,若是让他知道颜家两位姑娘也在山上,只怕要生出许多是非来。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对文远侯府,还是颜府,净玄都不好交代。”
“知道了。”颜嬷嬷转身,去了内室。
过了一会儿,颜老太太便衣着整齐的走了出来。
她看着净玄问了句:“你说的小侯爷,可是李承业?”
净玄点头:“正是他。”
“这寒冬腊月的,他怎想起到这静心庵来了?”
“上个月中旬,文远侯府送来了一名女子。”净玄刻意放慢了语速:“送那名女子来的是侯府管家李毅。李毅称,这名女子原是老侯爷的妾氏,因近日老侯爷身体不适,自愿上山为老侯爷吃斋祈福。这种事情,原是常见的,咱们便将人给留了下来。可没过几日,那文远侯府的小侯爷便来了,两人见面,竟当众抱头痛哭。
此事,不知怎的,又传到了老侯爷的耳中,老侯爷动怒,竟让那名小妾在庵堂中剃发修行。这文远侯府岂是咱们能得罪的,老侯爷既传了话过来,即便是世外清修之所也得照此办理。这头发虽是剃了,可那女子仍与小侯爷痴缠在一处,进退两难,我只得将这二人请到了后山别院。
本想着,开春之后,再遣人回城,去问老侯爷要个解决的办法,没曾想昨个儿夜里竟闹出了人命。”
“可是那名女子死了?”
“不光是那名女子,还有还有小侯爷。”净玄少有的支支吾吾:“得到消息,我便遣了人下山,可山路难行,昨个儿半夜又下了场雪,这官府里的人,只怕一时半刻难以到达。”
“带我过去看看。”颜老太太示意颜嬷嬷取了大氅过来。
“这件事与颜府无关,老太太您又何必去招惹这份晦气。”颜嬷嬷在一旁劝阻着:“从这里到后山,只有一条山道。山中风大,若是吹着了,那可怎么办。”
“事关文远侯府,我们又在这庵堂住着,若不过去看一眼,日后也不好交代。”
“可老太太您的身体”
“去,帮我把素问叫过来。”
“二小姐?”
“就是她。”颜老太太看向月牙门:“我们颜家总要过去个人,日后若是文远侯府问起,也应当知道是个什么情形。这件事,明着来看,与我们颜家是没什么关系,可若是有心人故意攀扯,我们也甩不干净。”
净玄俗家姓颜,虽只是远亲,可一笔写不出两个颜字来,这是其一。其二,是事情太过凑巧,这小侯爷在山上住了大半个月都好端端的,怎么偏偏选在昨个儿夜里死了?
昨个儿,正好是颜老太太带着两位姑娘上山的日子。
颜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这大半辈子又多是跟朝廷,跟官宦人家纠缠着的。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若是有人刻意拿这件事做文章,他们颜家说毁,也就给毁了。
颜嬷嬷跟在老太太身边几十年,焉能不明白老太太心里所顾虑的。只是,这二小姐才刚满十六,让她去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