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找回了失去的声音。
“你,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演戏?演给谁看?”
我四顾,去找那个明黄色的身影。
郎侍卫的声音响起,“郎旭对不起姑娘,特来致歉。如果不是因为我,千语不会心中生恨,报复姑娘。”
这位郎侍卫,他说什么,他对不起我?
雍正爷说,他对不起我。千语也许也会说,她对不起我。面前这位莫名其妙的郎侍卫,也跑来对我说,他对不起我?
我忍不住笑了。我朝他喝到,
“要是道歉有用的话,那要警察来干嘛?杀人放火,升天入地,无所不能。请别在意,我很抱歉,让你伤心。这多么好笑,哈哈哈哈。”
我一边说,一边笑。朝后退了几步。
仰天大笑出门去,试问谁人不痴情!
我笑得咳嗽了起来。
突然,一股年轻男子的气息围绕住了我,我被一双臂膀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我想挣扎,但是身体没有力气。我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过了很久,他也不放开。
我淡淡地跟他说,
“郎侍卫也要对本姑娘,使用自己玉面修罗的本领了吗?”
他猛然放开了我,满眼震惊的神色。
“阿诺,你,你怎么会听说过这个?”
“请不要喊我的名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斜眼看他。
这一次,轮到他后退了一步站住。然后他急切地向我辩解,几乎语无伦次。
“姑娘,我知道,宫人里有这种传言。可是,郎旭,郎旭没有。姑娘,可否求你,让我能向你解释。”
就像陈哥向张慧解释,为什么年仅十八岁,就去大牢里呆了半年一样。
我沉默地看着他。说吧说吧。看当事人如何颠倒是非,涂抹黑白。
我想,我的沉默,给了他足够的勇气。
他看着我,缓缓开口说到,
“那一年,郎旭正是姑娘的年纪,刚刚入宫,懵懂无知。有一位宫女,生得极美,就像姑娘一样。”
我转身欲走,他喊住了我,急切地说,
“郎旭真是该死。那人与姑娘,完全是天上地下。”
“郎旭听人说,她儿时不幸,饱受后母磋磨。门楣低小,入宫只得做个侍女。万幸入了此宫,便一心上位,试图改换门庭。”
我停了下来。
“姑娘,你莫要忘了,当时还是先皇在日!”
我心里一惊。是啊,我怎么忘记了,那还是康熙大帝在世之日。这帮御前侍卫们,竟然是从康熙大帝手中,传给了雍正爷的吗。这是康熙对儿子的疼爱,还是雍正爷对他阿玛的留恋?
我在心中默默想到。
郎旭的声音,将我拉回了故事之中。
“先皇他老人家,那是神一般的存在。他怎会允许此女挑衅。不久下令,赏了她一顿板子。”
“不知是否这顿板子,打消了她的痴心妄想。她便来,便来挑逗御前侍卫们。”
我看他一眼。果然,什么都是女人的错。
郎旭立即修改了说法。“姑娘说的是,侍卫本身也有错。有一位侍卫,喜欢她,在她受伤之后,给她送药。据说不久他们就好上了。那名侍卫,据说是期待有了功之后,向先皇去求了她去。就好像如今每年,我们中的有些人做的那样。”
我没说话。他接着说了下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不久之后,又传出她与其他侍卫有染,而且,而且还不止一人。”
我突然觉得体力支撑不住,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了下来,静听这段宫廷密闻。
我被吓了这么多时日,听亲历此事的当事人口述,似乎确实有心理治疗的效果。
“当时我年幼无知,不明其中利害。听人说起,只觉得此女妖异,不敢看她。”
郎旭说到。这么说,他这是把他本人,摘得干干净净了?
“可是,我怎能料到,她会害我大哥惨死!”
我一愣。
郎旭的目光,带上了一些伤心的神色。
“侍卫之中,有一人待郎旭,如兄如父。郎旭尊其如同自家兄长。此女竟然也来挑逗他,引得他与自己的爱侣争执。兄长终日心中苦闷。有一日,他一人饮酒醉,被此妖女,乘隙而入。”
我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郎旭此人,倒是说故事的好手。
“等兄长醒来,大错已经酿成。无论兄长如何苦苦解释,他的爱侣就是不听。于是,木兰秋荻,兄长舍身伺虎,以证清白。徒留他的爱侣,独在人间。”
我站了起来,觉得惊心动魄。他这是在说许诗音吗?
我声音发颤,“那人,怎么会如此痴傻?受个伤,让他的情人心疼一下,不就行了吗?为什么真要去送命?”
“是啊,受点伤,让人心疼。”郎旭看着我,“郎旭的那位兄长,那场戏,没控制好力度。”
他扯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是的,他演得实在是太糟糕了,竟然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而他的爱侣,如今可能还是以为,他当年没有经受住考验。甚至还可以说是,品行低劣!上天何其狠心。”
我听了他的话,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接着感叹,“郎旭与大哥,如出一辙。演戏演得是如此糟糕。”
他重新看向我,沉沉地说,
“郎旭自知,自己行为可笑。只是,郎旭对你的朋友,那些亲密举动,姑娘看了就没有,没有任何一丝触动?”
公事公办的小女生,拿着一卷作业本,到自己喜欢的男生课桌前敲敲,某某某,把作业交过来。肯与你来说话的任何女生,因为任何时机来和你说话的女生,都有可能是因为她正在默默的喜欢你!啊,不对,其实是因为她喜欢你的同桌。但通过和你说话,也许可以刺激对方,让对方感到妒忌。
我猛然醒觉,自己呆在这里,与这位郎侍卫,说了太久的话。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总结陈词。谢谢他给我的心理治疗session?
我想,我还不至于如此冷酷。
“郎旭,你今年贵庚?”
他的脸色,瞬间红了起来。我不等他回答,接着说,
“我知道,你今年大概二十一二岁。你马上就要娶妻,万岁爷对你十分看重。”
他的眼中,突然迸射出了一种愤怒的神色。他喃喃地说。
“同是男人,我不会不知道,万岁爷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看出来了,所以着急给我安排婚事!”
我朝他喝到,“郎旭,你要小心,你现在在说些什么疯话!”
他也朝我回喝,“是的,我早已经,已经疯了。我要带你走,离开这里,既然你是这么地伤心!”
他朝前一步,抓住了我的胳膊,拽我起来。
我用力挣扎了一下。此人跟牛犊一样,纹丝不动。
于是,我只能朝他喊道,“郎旭,我今日以一位姐姐的身份命令你,你给我将手拿开!”
他愣了一下,可能被我的气势吓倒,松开了手。
我狠下心,对他说,
“郎旭,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愣在那里,似乎受到了点打击。
“姐姐不是自吹自擂。曾经,我也与你一样,对某人暗怀心意。但是,我知道,那是我一个人的心事。我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去拉上任何其他人作为垫背。你说你自己的演技太差。你可曾想过,对千语来说,你的演技实在是太好?千语她曾经,入戏太深?你对她的行为,与你口中的那个妖女,又有何异?”
郎旭静静地呆在那里,脸上露出伤心欲绝的神色。
于是,我留这个小破孩独自站在那里,好好地反省反省自己。只晓得说别人,自己的行为又是如何光彩!
我提起自己的身子,走上台阶,推开桃花木门走了进去。
我将桌上的一杯残茶,端起来,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