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然后,我觉得自己做了似乎很严重的错事,他也没有真的惩罚我。让我惶恐欣喜。再然后,就好像是他对我的服侍似乎带着一点偏爱。
可是,这些难道不是他对任何一个下属都可能做到的吗?无论是对宫女还是对内廷官员。
他对苏公公也同样地经常给面子的啊。
为什么我会觉得,仅仅是我自己,是被他偏爱的呢?
这种“偏爱”,让我曾一度地以为,我是被他偏爱的,所以,我是被他喜爱的。
于是我觉得那么开心,那么快乐,那么幸福!
一直以来,我都是沉浸在这样开心、快乐、彷佛是做梦一样的幸福情绪里。
如今,是要到了美梦该醒的时候了吗?
说是不想哭,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下来。
越擦越忍不住。我只好把脸藏进了枕头里,无声地哽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堵在我的咽喉处的酸涩感哭尽了,哭累了。
我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度情绪化了?
在我的心中,雍正爷满足了我对一个成熟男性的所有幻想。
他在我的眼中,仿佛发着光。我把他看得太完美。神化了的他,与凡尘中的我,本来就已经是在天上地下。而如今,我再明白了他心中的情感依归,这种现实,更是如同当头一棒。
她仿佛是在告诉我,你是多么的自以为是,多么的不自量力啊。
痛吗?
我想起了那一句,“她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我会愿意吗?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如果我执意如此,不顾现实,非要不管不顾的把自己的身体交出去,象个别服侍他洗澡的侍女那样,利用人性的一时冲动、逼他就范。我相信,我也许也会有这样的机会。然后,也许象那些侍女一样,被封个答应的名头,就永远地被他丢到一旁,再也不会想起。
或许我不甘心仅仅如此,那我还可以尽力地利用我的外在条件,在卧榻之上,觍颜求欢,在卧榻之下,摇尾乞怜。
那么也许,我可能会有机会,获得再久一点点的垂怜。
但是这样能持续多久?几天?几周?几个月?
一时冲动的吸引力,总会随着时间而消褪。
站在三百年时间长河的两岸,我不明白他,他不知晓我,从来没有走进过彼此内心世界的两个人,想要完全去依赖本能作为所有的动力,又能换来几夜温存?
而我又将自己的自尊置于何地?
生而为人,我绝对不想把自己的自尊践踏到尘埃里。无论我是有多么地渴望他。
是的,我可以因为喜欢他,甘之如饴的去做现在这份女奴的工作。我可以服侍他,讨好他,让他开心,让他舒适。但这些,是不包括将我自己的自尊践踏在脚底的。
至少我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是这么想的。
如同母亲照顾自己心爱的孩子,即使她可以付出一切,但她不必将自尊至于爱子的脚下。
如果我留在这里,留在他的身边,而又不能够再继续爱他的话,那样就太痛苦了。当年简爱知道罗切斯特的秘密之后,如果还选择继续在一个屋顶下生活,却不能再继续爱她的主人的话,那该是多么痛苦啊。所以她选择了逃离,哪怕是去荒野中饿死。
是啊,如果这样下去实在是太过痛苦的话,那么我是不是也要效仿简爱,带着心中对他的无限留恋,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去生活?
虽然有遗憾,但是,正如唐明皇思倾国而得倾国,我不也已经求仁得仁了吗?
可是,未曾相见时,不曾倾心。可以随时潇洒的离去。
如今既已倾心,我能忍耐自己永远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简爱不是最终还是回去找她的罗切斯特了吗?她不是最终还是忍受不了永远的分离吗?
我想起了雍正爷那双沉静的眸子。
想起了那里面的汪洋大海,和满天璀璨夺目的星辰。
我想起他坐在桌前,那芝兰玉树的身影。
我想起了他对我的笑。
那样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态,
对我说,“胡说八道”。
是否在他的表情中,也曾带有一点点投射于我的宠溺?
还是那真的仅仅是,他对着手中奏折所开的玩笑?
而我,只是彻头彻尾地想象了太多?
我开始觉得,我在不知不觉间,在自己心中养成的这头小兽,他已经从幼年无知可爱的模样,如今长成了一头色彩斑斓的猛虎。他在对着我虎视眈眈,让我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终于,我渐渐停止住了哭泣。
我坐起来,打来一盆水,将泪痕仔细地清洗干净。
菱花镜中,那个苍白的影子。她今天真的很憔悴。
好像一夜之间,那个青涩的少女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