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今天是久违了的休息日。

    培训班时间宝贵，每十天才给一天休息，这还是考虑到老师们需要顾家，否则主办方和我们学校的承办方巴不得一天休息日都没有。

    因为培训的效果已经显现出来了，相当多家长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这次培训班的成果相当惊人。

    会花这个价钱、找到这个渠道送孩子来衡水一中培训的家长，没有一个对教育是外行。

    我们三天前进行的一场高难度试卷挑战结果，大家成绩之好令老师们都感到震撼。

    这次考试，是衡水老师出题，引入了相当部分学科竞赛的高难度题目，谁知道我们这群老师眼里的差生居然表现不错。

    以衡水老师的眼光，我们培训班所有人都算差生没跑了。

    其中衡水的数学老师，是衡水高中教学组成员，他甚至在这帮本地初中生里找到个学科竞赛的好苗子。几通电话沟通后，这个叫刘寄茹的河北女生，下学期开学就能进衡水实验中学专门的奥数班。

    我校负责带队的老师看到衡中老师如此重视人才，受此刺激也现场电话请示了我们学校校长，先期推荐了这次考试成绩出色的我校学生，参加下学期我校初二竞赛班资格考试。

    我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我校对竞赛班的入班要求，最低也是尖子班成员的。

    但是看到这个衡中出身的刘寄茹，平均分还不如我都能入选，让带队的李老师心动了。

    不知道妈妈接到老师的电话——是什么心情，在电话中李老师热情洋溢的表扬了我的数学天赋。一通乱吹说什么最难的考试我数学虽然分数排名不算高，但是是全班唯一做对三道难题的外地学生。

    妈妈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放下的电话。

    我则狠狠装了一次x，风轻云淡的向她解释了最新一次高难度数学考试的结果。

    这一次数学考试全部培训班学员及格的只有8人，其中有我。虽然是垫底的第8名，但是如老师电话里说的，最难的三道题也没难住我，让我很是在全班出了一下风头。

    这三道题就是衡中学科竞赛组的老师出的，本意是试探一下本校有无竞赛苗子，没想到被我这个外地学生意外装了一次逼。

    如果说我突然展现出的学科竞赛天赋让妈妈讶异的话，那么我在休息日展现出的“休息。”技巧就让她大开眼界。

    休息日一大早，妈妈很惊异的发现，虽然我之前一直诉苦说学习多辛苦，但是好不容易苦熬到休息日，我却一点也没有要她带我去旅游区玩的意思。

    从早饭前两小时晨读开始，到饭后集中单词训练，甚至连自己规划的课间休息，也是让常用的颈椎按摩仪对着我脖子用功了10分钟。

    大概10点的时候，第二场休息，我让妈妈见识了一下我在衡水培训班新学到的“高级课间休息。”技能。

    我先是放下笔，到门框上连拉二十个引体向上（对初中生来说一次20个比较容易，大概是体重轻）。再是冲到屋檐下穿上跑鞋、摸出跳绳连续跳了三组快慢组合，再来是仰卧起坐一组、俯卧撑一组、最后拉伸韧带一组都算休息了。

    课间休息时间的最后三分钟，戴上价值四千多的眼部保健按摩仪，鼻子上接上增氧机的管子吸上氧气，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享受了三分钟。

    这些科技保养的技巧，其实早就是一些高强度培训班半公开的秘密手段了。

    相当多作家在写作时，都会使用增氧机，高考生也会打葡萄糖来提神。

    培训班里是有专业的保健医生的，学校里不可能提供这样的服务，但是私教培训班就不一样了。自从我在这里接受了这位医生的指导，购买了这些设备以后，自己在家学习的效率确实提高了不少。

    每四十五分钟，就这样“休息。”十分钟。

    以至于有一回休息时妈妈穿了丝袜过来，我也没空欣赏。

    原本我以为我采用新技术放松身体，放弃了课间休息的福利，妈妈会在午饭的时候用福利补偿我。谁知道午饭时妈妈反而打扮得普普通通，让我颇为有些心痒难耐。

    难不成我上午冷落了她穿的丝袜，以至于妈妈开始觉得可以减少我的福利待遇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于是我提出要求：“妈，饭前能不能让我吃点点心？”说这话时我指着她穿着棉袜和拖鞋的脚，相信她能听懂我的意思。

    妈妈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的说：“懒得换了，吃完再说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调节气氛了，只能怏怏不乐的吃完饭，到院子里走动消食。

    院子里最大特色就是有个挺大的荷花池，一艘小船停在岸边，吸引了我走上去玩。

    我试着划动小船，想起来妈妈似乎说过等休息的时候带我去这边旅游来着，似乎是准备去看十里荷花？终日学习让我的脑子都记不住其他事情了，似乎我错过了什么福利？嗯，两人划着小船穿梭在无边无际的荷花中，满眼的绿色和哪种丝袜更加配呢？

    就在我开动久违的意淫头脑时，突然接到妈妈电话：“你去哪了，不是要睡午觉了吗？怎么到太阳底下去晒，要是出汗了怎么睡？”

    妈妈语气里有些责备。

    我连忙丢下小船赶回屋里，叫了几声没有在客厅和厨房找到妈妈，撇了一眼发现厨房的碗还没洗呢，难不成妈妈在厕所？

    于是我直接回房间准备睡觉，一进门发现里面有冷气，是妈妈提前帮我开好了冷气？

    屋里窗帘拉得没有一丝缝隙，有些昏暗。我从外面进来一时有些不适应，摸索着走到床前，低头一看发现了一双高跟凉鞋。

    我瞬间心跳停跳了一拍。

    然后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脑门上甚至一阵眩晕。

    我记得刚刚吃饭时，妈妈还是穿着布拖鞋加白棉袜的啊。

    床前的高跟凉鞋，说明了很多问题。

    只有在她准备好给我福利的时候，才会穿这双相对干净的高跟拖鞋。

    我伸出颤抖的手慢慢的掀开蚊帐，在昏暗的室内光线中看到床上的薄被下果然有一个人型隆起。

    妈妈披散的头发被卷到一侧，躺在床靠内侧的一边，她拉开辈子示意我上去。

    这种古代中国风格的厢床非常高，我不得不先踩在床前的矮凳上才能登上去。

    厢床造型像一栋屋里的屋子里面空间很大，四面都有绸缎锦帐遮挡，内部帐顶四个角落还有四个小灯笼，想要坐在床上读书时可以开灯照明。

    妈妈示意我把蚊帐放下，我照做以后颇为紧张，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于是把枕头靠在床头坐下。

    妈妈全身都裹在薄被下，反而让我非常期待她身上穿了什么福利服装？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对妈妈说：“怎么突然到我这边来睡了？要不要我去洗掉碗？”

    妈妈笑笑说：“睡起来再去吧，妈妈想来问问你学科竞赛的事情。”

    我暂且认为这理由比较正当，于是正经的回答说：“恩，正好昨天老师专门向我们讲解了今年初中竞赛形势，都是讲参加学科竞赛有什么好处的。”

    我停顿了一下看妈妈的表情，发现她两眼瞪得大大的，老老实实的在被窝里听讲。于是我产生了一种满足感，脱掉外裤拉过薄被盖在脚上，然后不紧不慢的说：“其实初中的学科竞赛是为了考明星高中加分用的，我们学校的初中竞赛班也叫直升班，只要能在市里拿到奖就可以留在竞赛班。而到了初三你要是还在竞赛班里，那就直升高中部竞赛班，不需要参加中考。”

    妈妈点头说：“竞赛的事妈妈早就听好多亲戚和同事说过，你们学校竞赛班每个月考一次，如果有人每次月考都落到第十五名以后，到期末就直接劝退。”

    我也点头说：“是啊，很多人以为竞赛班好玩，其实没那么容易的。我们学校根本不看重初中竞赛成绩，只是在培养和发掘高中竞赛种子选手罢了。”

    妈妈马上回答说：“那当然，只有高中竞赛得奖才能参加各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啊。初中竞赛对你们来说有什么意义。”

    所谓初中竞赛奖项可以让一些着名高中降分录取，其实是各高中挖掘外校的竞赛选手的一种方式。如我们这种本身就是名校的学校，挖掘自家田里的苗子当然就不用这么麻烦，只要能证明你的竞赛实力，参加中考都是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妈妈呼吸都仿佛急促了许多，我不禁问：“妈，你想让我走竞赛的路子？”

    妈妈犹豫了一下说：“你基础不是很好，我担心你走正规路子会很艰难。难得老师说你有数学竞赛天赋，妈妈也是很犹豫。”

    我明白妈妈的意思，竞赛的题目和中考高考没什么关系，需要花费学生大量时间精力去学习竞赛知识。一旦投入在竞赛中没有获得奖项，那么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没有得到竞赛的好处，还耽误了自己正常的各科学习成绩。

    对很多学习成绩不上不下的学生来说，参加竞赛不吝是一场豪赌。

    赌自己在竞赛这条道路上能不能顶住压力坚持到最后，也赌自己竞赛天赋高于全国对手。

    我叹口气说：“李老师找我谈过，他说初中参加的话要是不行还来得及退出。”

    妈妈盯着我问：“那你怎么想？有信心吗？”

    我扭开头说：“不知道，但是进去了肯定是最后一名，要想不被一个学期就被赶出来，差不多需要尖子班前五的水平成绩。”

    我现在成绩，哪怕经过这次效果非凡的暑期培训，才堪堪指望挑战高级班前20而已。而我们班最厉害的班长赵麟，在尖子班也就是中等成绩妈妈显然是明白尖子班前五是什么概念，她所有的亲戚朋友同事，甚至算上这些亲戚朋友同事的亲戚朋友同事，也没有一个能在我校尖子班前五的。

    尖子班前五，就是实验班的候补。实验班就是跳级用的，初三的实验班年年都有参加高考成功被958大学录取的例子。

    传说中14岁、15岁、16岁上大学，并非捕风捉影的怪谈。

    有尖子班前五的成绩，还真不一定要走竞赛的路子了。完全可以挑战实验班，然后趁年轻进大学攻读托福，接着考国外的着名大学的研究生。比别人年轻那么多，考上的机会也大很多。

    这种人，在任何城市都是学生中的传奇，足够被省电视台专题采访的存在。我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这样的人。

    妈妈也肯定没有想过。

    但是她说出来的话是：“你怕吗？”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妈妈仿佛是在对一只羚羊问：“你害怕狮子吗？”怎么可能不害怕？真正投入到学习里，你才能明白自己和真正的天才学生差距有多大。当你坐在实验班的教室里，听天书一样听着老师一年上完初中三年的课，你就明白了什么叫挫折感。

    妈妈看我不说话，突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低头把披散着的头发捋过一边，对我低声说：“妈妈没有要你一定要赢，明白吗？所以为什么要害怕？”我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整个视野都被她披散着的头发占据了。一股浓郁的薰衣草香味扑面而来，让我不禁吞了口口水。

    妈妈伸手在我头顶附近按下了床内灯开关，一片暖黄色灯光在床顶四个角落里的假灯笼里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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