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袭如雪般飘渺的白衣,头也不回的下山而去,纤细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细雨朦胧的白雾当中。
薛星雨狼狈的倒在地上,睁大了双眼的望着那一袭背影消失不见的方向,美丽的瞳孔中,渐渐,几乎喷出火来,双手,更是握了一手心的泥泞,紧握成拳。
这时,一抹白色的衣摆,毫无征兆的落入了薛星雨的眼帘。
薛星雨一时间,收回视线,怔怔的抬头望去,待看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时,止不住诧异的脱口道,“是你?”
此刻,一袭白衣,出现在薛星雨面前的人,是一个薛星雨怎么想也料想不到的人。
只见他。
长发飘逸,白衣胜雪,双足未着地,轻功之高、内力之深厚,让人惊叹。
薛星雨诧异过后,很快的反应过来,脸上,倏然带上了一抹惑人的笑容,对着面前的人,问道,“北堂帝,你怎么会在这里?”
“北堂国已亡,我已不再是什么北堂帝。”
庄君泽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淡淡的、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笑容的道。
薛星雨闻言,微微垂了垂睫毛,没有说话。双手,开始撑着地面,挣扎的想要站起来。但是,武功,刚刚被废,浑身上下,她连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每每半站起身子,又重重的、狠狠地跌了回去。白衣,片刻的时间,已然完全被污渍侵染。
半响,实在是无力站起身来,薛星雨抬起头,再次对着庄君泽露出一抹美靥的笑容,询问般的轻轻开口,道,“北堂帝,你能扶我一把么?”
这样倾城美貌的女子,这样蛊惑人的笑容,这样柔弱的让人忍不住怜惜的姿容,相信,任世间任何男人,也无法抗拒!
庄君泽一刹那,似是受了蛊惑般,缓缓地向着地上之人伸出手。
薛星雨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容人察觉的嗤笑,沾满泥泞的手,缓缓地向着面前那一只如玉洁白的手伸去。
指尖,将要触到,而还未触到的那一刻。
只听,空气中,徒然响起了一声节骨折断的清脆声响。
霎时,只见薛星雨抬起的那一只手,手腕,呈诡异的姿态,垂了下去。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意外,不容人做任何的反应。
薛星雨怔怔的望着,一时间,似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直到,手腕上,钻心的疼痛,蔓延过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才骤然反应过来。
一刹那,薛星雨猛然咬住了红唇,却还是没有成功的止住那一声脱口而出的痛呼。
“你……”
美丽的双瞳中,那一抹压下去的火焰,再一次燃烧了起来。
庄君泽不紧不慢的从衣袖下取出一方白色的丝帕,慢条斯理的拭了拭自己的手,仿佛,那上面,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庄君泽,为什么?”
薛星雨未被折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扣入掌心带起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的对着面前的人问道。她,自认为自己和面前之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顶多,就是那一日,一把大火,烧了整个北堂国的皇宫。不过,他应该不知道才是。
庄君泽擦了擦手,之后,缓缓地蹲下身,指尖,隔着丝帕,高高的挑起地上之人的下颚,声音,平平缓缓的道,“你,惹我在乎的人,不高兴了呢!”
“你在乎的人?”
薛星雨脑海中,飞快的转了转,但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来,庄君泽此刻口中所说的在乎的人,到底是谁。而,手腕上,那没有一刻停止过的疼痛,在薛星雨思索的过程中,一直无止境的蔓延着。挑着薛星雨下颚的手,恍惚间,就如一把刀,狠狠地摩挲着薛星雨下颚的肌肤,让薛星雨整个人,都止不住轻轻地颤抖着。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懊恼,片刻后,再次启声,“百花宫的小宫主。”
薛星雨半敛着的睫毛,在庄君泽最后六个字落下的时候,刷的一下睁大,美丽的瞳孔中,有着一抹一闪而过的凌厉,以及杀气,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想想自己此刻的处境。”庄君泽浅浅的笑着,笑容里,有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残忍意味,就凭她设计他的幽儿、害他幽儿不悦这一件事,他就可以让她死上千百次,并且每一次都死得惨不忍睹。
那一个人,那一个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容不得任何人,伤害一分一毫!
薛星雨望着面前之人,将他的神色、以及瞳孔中的那一抹残忍,丝毫不漏的尽收眼底,心中,止不住的微微一凛,但面上,却还是一贯的平静,没有半分的表现出来,冷静的问道,“庄君泽,杀人也要有一个罪名,你倒是说说看,你在乎的那一个人,到底是谁?而我,又是怎么不小心得罪她了?”
说话间,薛星雨未曾受伤的那一只手,缓缓地抬起,不动声色的欲要抚上那一只此刻正挑着她下颚的手。
那长长地指甲,指甲上泛着的幽蓝色光芒……
庄君泽深不见底的幽眸,微微的眯了眯,眼底,倏然划过一抹异样危险的冷光,薄唇,半勾起一抹别样好看的弧度,在薛星雨的手,即将要触到他的那一刻,反手,一拂,用内力,硬生生震碎了那一只抬起的手的五指。
五指连心……
五根手指上的节骨,硬生生被震碎……
一刹那,薛星雨抑制不住的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重重的趴倒在地上,溅起一地污秽不堪的泥泞……
庄君泽身形瞬移,没有让薛星雨吐出来的鲜血,以及地上的泥泞,溅到他分毫。手中的白色丝帕,旋即,向空中轻轻一扬,任由它,随风飘走。
薛星雨异常痛苦的趴在地上,用力的咬住红唇,唇角,不断地溢出缕缕鲜艳欲滴的鲜血,顺着下颚,一滴滴的滴落在泥泞的地上。
地上,坑坑洼洼小洞内的水渍,清清楚楚的映衬着她那一张苍白、失色、狼狈不堪的脸。
庄君泽冷漠的瞥了一眼,眼底,非但没有产生丝毫的怜惜,反而还残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残忍。之后,不再看薛星雨,将目光,缓缓地落向白茫茫的四周,不缓不急的对着空气道,“百花宫宫主,看了那么久,怎么,还是不愿出来么?”
薛星雨闻言,猛然抬起头,目光,环视四周,颤抖的唤道,“姐姐!”
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
只有那颤抖的声音,在一遍遍的回荡着。
庄君泽负手而立,静站了一会,眼底,渐渐地流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狠洌。手掌,与衣袖下,慢慢的凝聚内力,而后,狠绝的一掌,直向着地上的薛星雨而去,意在直取她的性命。
薛星雨清晰的感觉到空气中那一股内力的波荡,一刹那,止不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远处,飞快而来一袭蒙面的红衣,瞬间,近到眼前,一拂衣袖,轻轻松松的便散去了庄君泽向着薛星雨而去的那一股内力。
“姐姐!”
薛星雨一刹那,不觉得睁开眼睛,向着面前的那一袭红衣唤道。
薛海棠低头,望了一眼地上的薛星雨,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担忧,而后,对上庄君泽的目光,似笑非笑的道,“北堂帝,何必做得如此的狠绝。”
“百花宫宫主,其实,你早就已经前来,若是你肯早些出现,你妹妹的手,又何至于被废?”庄君泽淡言笑道,手,缓缓地收于身后,白色的衣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浅浅优美的弧度。一举一动间,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无与伦比的优雅。
薛海棠红色蒙巾下的红唇,微微的勾了勾,没有说话。其实,她,在庄君泽出现在薛星雨面前的那一刻,便已经到来,只是,她没有绝对的把握自己是面前之人的对手,所以,躲在暗处,想静观其变。
“百花宫宫主,我很好奇,你让自己的妹妹接近那几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呢?”这两天,庄君泽查出了薛星雨的身份,却怎么也没有查出她为何接近那几个人。
薛海棠闻言,眸光流转,笑着道,“北堂帝,不曾想,你今日所为,竟是为了那几个人。”话语,微微一停,旋即,不动声色的接上,“只是,不知北堂帝和那几个人,有何关系?为何如此的关心那几个人?”
“这就不劳百花宫宫主费心了。”
“既然北堂帝不想说,那么,本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薛海棠笑着说道,双手,在半空中轻拍,欲要召唤自己的人前来。
然,在她一连数次轻拍后,周围,未曾出现一个人。
薛海棠微微皱了皱眉,再望着对面之人浅笑的神色,不觉得慢慢的眯起了眼睛,眼底,划过一丝微微的不安。
这时,只见两抹娇小的红色身影,倏然出现在几个人面前。
突然出现的叮叮和当当,不曾看薛海棠和薛星雨一眼,对着庄君泽恭敬的道,“主公,百花宫的那些人,都已经除去,一个不留!”
闻言,薛海棠衣袖下的手,猛然紧握,眼底,划过一抹阴翳。
庄君泽则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叮叮、当当见庄君泽并不下其他什么命令,于是,较小的身形,倏然一晃,在庄君泽的身后,安静的站定。
“百花宫宫主,如今,你还是不想说么?”
“北堂帝好能力,本宫之前,真的是太小觑北堂帝了。”
薛海棠平静的说道,对于庄君泽所问的问题,巧妙的转开,“只是,北堂帝有这样的能力,北堂国怎么会被人轻而易举的给灭了呢?”
“这个问题,就不劳百花宫宫主费心了。”
庄君泽浅浅的笑着,笑容,远远望去,就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优雅王子,只是,紧接着出口的话语中带着的那一丝狠戾,却与这笑容截然相反,“若是宫主你实在不愿说,那么,我便不问了……”
薛海棠微微一怔……
“那便直接灭了百花宫,顺便,再杀了你们这两位貌美如花的宫主,到时候,管你们有什么目的,都没有用。”
薛海棠眼眸,霍然一敛,眼神冰冷。
庄君泽眼神,亦是同样的冰冷,不,是比之更加的冰冷。今日,面前的人有什么样的目的,她说也好,不说也罢,他都不会让她们活着,不会让她们活太久,因为,她们已经惹得他的幽儿,不开心了!
“北堂帝,本宫实在不知道,本宫或是百花宫,到底哪一点惹到你了,为何你要这般针对本宫?”
“你们,惹到我在乎的人儿了!”
庄君泽脑海中,倏然拂过那一袭纤影,话语,异常轻柔的说道,仿佛,害怕惊扰了那一抹纤影。
薛海棠半眯住了眼睛……
庄君泽脑海中拂过那一个人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此处,已经耽搁太久了,已经好一会儿没有见到那一个人了,于是,微微皱了皱眉,对着身后的叮叮当当道,“杀了她们。”平平淡淡的语气,就恍若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
“是!”
叮叮当当领命,黑白分明的双眼中,凝聚起一股令人心惊的杀气。
薛海棠在叮叮当当靠近的那一刻,腰间的红绫,倏然一拂,巧妙地卷住薛星雨的腰身,将薛星雨带起,同时,两个烟雾弹,用力的执向地面。
庄君泽在茫茫白烟中,闻声辩人,凝聚内力的一掌,准确的向着离去之人而去。
薛海棠回头,与身后之人对上一掌,借力,快速的离去。
庄君泽收手,负手,凌立在半空中,静静地望着那消失不见的背影,冷冷一笑,对着叮叮当当吩咐道,“派人跟着,我要知道进入百花宫的密道。”他要百花宫,彻彻底底的在这世上消失。这,就是伤害了他所在乎之人该付出的代价!
薛海棠带着薛星雨离去,确定身后庄君泽未曾追来后,停下脚步,唇角,缓缓地溢出一缕细小的鲜血,她,远低估了那一个人的武功。
“姐姐!”
看着受伤的薛海棠,薛星雨眼中,划过一抹担忧,虚弱的唤道。
薛海棠望着面前浑身狼狈的薛星雨,伸手,不紧不慢的拭去唇角的鲜血,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楚,她太狠了。”
薛星雨闻言,眼底划过一抹阴翳,哼声回道。
“你的武功,是阿楚废的?”
薛海棠微微皱了皱眉,庄君泽出现在薛星雨面前的时候,她就已经出现了,当时,薛星雨已经倒在地上,武功被废。显然,应该不是庄君泽出的手。
薛星雨恨恨的点了点头。
“阿楚?这怎么可能?”在薛海棠的记忆中,秦楚,就是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
“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薛星雨止不住的冷笑,眼底,有着浓重的恨意,道,“姐姐,我们现在先暂且回百花宫吧。”
薛海棠沉默了一会,刚才,庄君泽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气,她看的真切,绝不会错。那么,既然这样,他怎么可能会不追她们?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们?
“姐姐?”
薛星雨看着沉默不语的薛海棠,皱眉唤道。此刻,她们都受伤了,尤其是她,回百花宫,是最好的选择。
薛海棠看着薛星雨,再内力运行全身,强行咽下喉间抑制不住泛上来的那一口鲜血,点了点头,暂且压下心中的那一丝疑惑,以及一丝隐隐的不安,道,“小雨,我们先回百花宫,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秦楚独自一个人,一路回到城内,在经过裁缝店的时候,脚步,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顿,旋即,侧身,走了进去,浅笑着对着在柜台上支着脑袋打瞌睡的店老板问道,“大娘,请问那嫁衣,尺寸,都改好了么?”
店老板听到声音,连忙抬起头来,待,看清前来之人时,脸上,倏然带上了一抹和蔼的笑容,连忙步出柜台,笑着道,“楚姑娘,你怎么亲自来了?嫁衣现在还没有改好。不过,反正还有时间,你别急,等我改好了,立即给你送去。”
“不用改了,大娘,你直接给我吧。”
闻言,店老板眼中,带着一丝微微的不解,问道,“楚姑娘,这嫁衣,还没有改好,你……”
秦楚轻轻地闭了闭眼,她只是心中不安而已,她想成亲,立刻、马上、现在就成亲。
止不住微微的失笑,她恐怕,是这世间,最迫不及待想要成亲的女人吧。
“大娘,真的不需要改了,你现在就拿给我。”
店老板心中,疑惑不解,但见面前之人一定要马上取走嫁衣的样子,终是转身,将嫁衣捧出,递到秦楚面前。
秦楚双手接过,异常的珍视。
“楚姑娘……”店老板看着,似是还想说什么。
秦楚对着店老板,浅浅一笑,打断她的话,“大娘,谢谢你了,嫁衣,很漂亮!”话落,转身,向着店外而去。
店老板看着那一袭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眉宇微皱,轻轻地、自言自语般的道,新娘子的嫁衣,若是不合身,会令新娘子不幸福的。
呸呸呸!
店老板在那一句话说出口后,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让自己将那些话都吞回去。楚姑娘,她嫁的那一个人,那么的爱她,任人都看得出来,不管嫁衣合不合身,楚姑娘,她都一定会幸福的,更何况,她还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子。
所以,一定会幸福的。
望着那一袭消失在细雨朦胧中的身影,店老板送上了一抹祝福!
简陋的屋子内。
封洛华见出去许久的秦楚,始终未曾回来,心中,止不住划过一抹异样的担忧,抬步,就向着屋外走去。
而,就在他刚一踏出屋子的时候,只见自己心中担忧着的那一个人,缓步踏进了院子,手中,捧着一件红得耀眼的嫁衣。
四目相对!
秦楚凝视着对面的人,浅浅的笑着,唤道,“洛华。”
“阿楚,你去哪里了?”封洛华瞬间移开视线,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那一件极易令自己改变决定的嫁衣上。
“没有去哪里,只是将嫁衣,取回来了而已。”
对面之人的神色,秦楚丝毫不漏的尽收眼底,捧着嫁衣的手,一刹那,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但面上,却极力的维持着令人心颤的微笑,一步一步,向着对面之人走近,道,“洛华,我们成亲吧,现在就成亲!”
任何的变故,都不想有!
封洛华闻言,脚步,一时间,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一步。感情上,有千万个声音,在不断地促使着他答应,但是,理智上,却又有千万个声音,在阻止着他答应。
横在他们之间的身份……
一道永远永远也无法跨越的……横沟……
他此刻,若是答应,若是真的娶了面前的人,那么,便是残忍的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地域!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洛华,我们成亲吧,时间提前,好么?”为什么不答应?不是说爱她的么?不是说要永远和她在一起的么?不说是要她一辈子,开开心心的么?洛华,你难道看不出来,阿楚心中,有多么的不安么?你难道看不出来,阿楚已经不开心、也开心不起来了么?你难道看不出来,阿楚此刻,是在求你么?
洛华,我们成亲吧!
洛华,你答应阿楚,你点头,好么?
“阿楚……”
封洛华看着此刻的秦楚,心痛极了。她的神色,依旧是那样的平静,但是,他如何能看不出她掩藏极深的那一抹不安。还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恳求,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只是,他要如何答应?又如何能答应?
“洛华,你说过,要一辈子陪着阿楚的,你说过,要阿楚开开心心,你还说过,你爱阿楚,很爱很爱。”过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应犹在耳,往事,历历在目,洛华,阿楚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比相信自己都还相信。阿楚知道,你一定不会骗阿楚的,洛华,你说话呀,说一句话呀,洛华……
封洛华不忍再看面前的人,猛然侧开身,他害怕,害怕自己若再多看她一眼,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拽着她一道坠入地狱。
秦楚缓缓地垂下头,她知道,面前的人,不会答应了,嘴唇,紧紧地咬住,身体,渐渐地冰冷,手中捧着的嫁衣,如无数根针,狠狠地刺着她的手心。
她想要和面前的人在一起,那一份情、那一份坚定,世间,任何人也不能阻拦,就算是老天,也不能阻拦。
绝不能!
谁要是阻拦,她就杀了谁!
可是,可是,要是阻拦的人,是面前之人呢?若是面前之人,不愿答应娶她呢?
她能怎么办?
她又该怎么办?
难道,她可以杀了他么?
当然是,不可以!
绝不可以!
脚步,一刹那,止不住的向后退去,“洛华……”所有的话语,早在望着自己面前之人侧过身去、不语的时候,就已经变得苍白、变得无力。
终是,连唯一的这一丝温暖,都抓不住了么?
原来,这一丝温暖,也不是自己可以贪恋的,不是可以贪恋的啊!
长长的睫毛,如濒临死亡的蝴蝶羽翼,无声息的缓缓垂下,遮住了满眼的哀伤。
是她,奢求了!
转身,极其缓慢的转身,一步步,机械般的向着院子外走去,只是,她可以去哪里呢?天大地大,到底哪里是她可以去的地方呢?
洛华,你给了阿楚无尽的温暖,然后,在阿楚满怀希望的时候,却又残忍的将这温暖收走。
洛华,若是可以,阿楚真希望你从来不曾给过阿楚希望。
因为,此刻的绝望,就是由希望而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脚,在一脚迈出院子大门的时候,手腕,毫无征兆的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紧紧地握住,旋即,用力的往身后一拽,身体,随之落入了一个异样熟悉气息的怀抱。
“阿楚,别走!”
那一次客栈,面前之人离去,那一种慌乱的仿佛失去一切的感觉,封洛华再也不要品尝,“阿楚,不要走!”情不由己、身不由己,这一刻,终是感情,远远地站了上风,即使是地狱,那又如何?阿楚,洛华不愿看到此刻这样绝望的好像失去一切的你,不愿看到你伤心。阿楚,与洛华一起吧……
秦楚紧紧的咬着唇,害怕面前的一切,害怕身后的怀抱,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细雨朦胧中,紧紧地拥抱。
两袭白衣的衣摆,难分难舍的交缠在一起。
直到,嘴唇,被咬的很痛很痛,喉咙,也不知不觉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秦楚才相信,面前的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的洛华,终于还是没有不要她!
笑了!
心,笑了。
什么也不想去管,什么也不想去顾,秦楚反身,双手,用力的回抱住此刻抱着自己的那一个人,仿佛永远喊不厌的唤着面前之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你们,不能在一起!”
小青一直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幕,并不是她狠心,而是……而是……“洛华,你难道忘了……”
“青姨……”
猛然打断小青的话,“青姨,你难道忘记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么?”
“洛华……”
“阿楚,我们成亲,我们成亲。”
小青不可置信的听着封若华对秦楚说的话,“洛华,你疯了?”
封若华忍不住嗤笑,将秦楚的头,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胸口,下颚,紧紧地抵着怀中之人的头顶,道,“是,我是疯了!”阿楚,我们是不可以在一起的,可是,阿楚,洛华放不了手,怎么也放不了,不要怪洛华今日没有告诉你一切,今后,也不要恨洛华,好么?
阿楚……
我的阿楚……
失去你,对洛华而言,便是失去一切。
这一份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了?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渗透进了血液骨髓,与身体,融为了一体!
“洛华,洛华!”一滴泪,毫无征兆的从秦楚的眼角滴落,渗透进封若华的胸口,消失不见,双手,不顾力道的搂紧、再搂紧面前之人。洛华,你可知,阿楚等你这一句话,等的有多辛苦?不过,再辛苦有没有关系,因为,洛华,你终于说出口了。阿楚终于等到了。
天堂与地狱,原来,真的很近很近。
前一刻,恍若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地狱。
这一刻,却幸福的恍若在天堂中,尽情的奔跑。
洛华,阿楚的一切,都已经在随着你而动,你感觉到了么?
洛华……
你就是阿楚的全世界……
“洛华,你可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了?洛华,你可知你这么做……”小青满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无法掩饰,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青姨,洛华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封若华望向屋檐下的小青,缓缓一笑,手,轻轻地拭去怀中之人额角的那一层薄薄的雨丝,“阿楚,我们成亲,现在就成亲。”
“恩恩。”秦楚用力的点头,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怎么点,都点不够,“洛华,我们成亲,现在就成亲!”
双手捧着的嫁衣,已经染上了点点雨丝,但是,那又如何,是啊,那又如何。
笑,从未有过的灿烂。
幸福,从未有过的甜蜜。
洛华,阿楚好像拥有全世界了呢!
“洛华,你快去换衣服,我也去换衣服,我们成亲。”世上,有这么急切的新嫁娘么?恐怕,没有了,但是,秦楚却恨不得能够再快一点,恨不得,直接拉着封若华,就地跪下,直接拜堂。可是,嫁衣,总是要换的吧,唇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容,这一点时间,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一定没有关系的,不在乎这么一点时间,真的不在乎……
“好,我们去换衣服。”
封若华轻轻地吻了吻秦楚的额角,牵着秦楚的手,将她送入她的房间。
“洛华,你也快去换!”秦楚步入房间,快速的将自己身上已经湿了的白衣褪下,再急切的将嫁衣穿上,而后,在简单的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她要成为美美的新娘,她要成为那一个人的妻子,她要……
屋外。
小青看着怔怔的站在秦楚门口,望着紧闭房门的封若华,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可以说什么,许久许久,叹息地一句,“洛华,你可知,你娶阿楚,就是将她推入地狱!”
封若华心中,其实早已知道这一点,但是,此刻,听小青这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说出来,还是止不住倒退了一步。
身体,退出了屋檐。
天空中飘飞的雨丝,将他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冷却下来。
散失的理智,在这一刻,开始一点点的回笼。
“洛华,你若真的爱阿楚,那么,此刻,你怎么能只顾自己?洛华,爱一个人,不是占有,洛华,纸,终有一天,是包不住火的,阿楚她,迟早是会知道一切的。难道,你愿意看到阿楚到时候痛不欲生?”
一句句的话,如一把把锋利的刀,狠绝的分割着封若华的心。
脑海中,倏然不受控制的拂过那一个人在知道一切后,痛不欲生的样子。而,令她痛不欲生的人,是他!
封若华面色,霎时煞白。
一口鲜血,缓缓地从喉咙溢了上来,但又硬生生咽下。
“洛华,青姨不能阻拦你什么,只是,洛华,在做一切的决定前,你一定要考虑好后果。看着阿楚痛苦,难道,真的是你想看到的么?”
他,怎么可能会想要看到她痛苦?
他,宁愿自己千百倍的疼痛,也不愿她痛一分!
他……
“洛华,你真的要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
紧闭的房门,猛然打开,一道声音,突兀的打断了小青的话。
小青和封若华,几乎是同时向着敞开的房门、向着那一个一袭火红嫁衣、站在房门口的人望去。
红色的嫁衣,一刹那,刺的封若华的眼睛,疼痛难忍!
秦楚一手与衣袖下紧握成拳,一手,用力的扶着身侧的房门。她不知道,刚才,小青对封若华,到底说了什么,但是,看着未曾换衣服的封若华,看着封若华望着自己时一刹那移开的视线,她知道,很多变故,已经在刚才那一会儿,发生了。可是,她不信,不信前一刻答应与她成亲的那一个人,会突然反悔,绝不信。
脚步,缓缓地、一步步的向着沐浴在细雨中的人走去。
双手,抑制不住带着一丝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那一个人的双手,笑着问道,“洛华,阿楚已经换好衣服了,你怎么还不去唤?”
双手相握,封若华猛然抽出了自己的手,后退了一步。
秦楚低头,怔怔的看着自己那一双还保持着握手姿势的双手,久久无法动荡。
许久,又或者只是片刻。
秦楚一脸不解笑容的抬起头来,对着面前的人问道,“洛华,怎么了?”神情,脆弱的换若是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阿楚,我们……我们不能……”冰冷的雨水,足可以冷却人所有的热血,感情,在这一刻,远站不了上风。
“洛华,别说……”求求你,别说……
“阿楚……”
“我说不要说,你听不懂么?”骤然的放声,声音,明明那么的强硬,带着十足命令的意味,可是,为什么让人听了,心会那么的痛?痛的难以呼吸?
小青深深地闭了闭眼,不愿再看面前的一切,转身,快速的走入了屋内,她不知道,当初,秦袁为什么就不告诉封若华身份呢?若是他告诉了,那么,会不会就不会有今日的这一幕了?
雨,还在下着!
纷飞的细雨,围绕在两个人的周身。
一时间,视线,好朦胧好朦胧,到底是雨丝进入了眼眶,还是水汽,无法抑制的从眼眸深处泛滥而起?
“洛华,你怎么可以反悔?”
“洛华,别反悔,好么?”
“洛华,娶阿楚,好么?”
“洛华,不要不要阿楚,好么?”
“洛华……”
总是那么的卑微,总是那么的卑微,当初,在医院,她跪下来求那一个冷酷的男人不要取出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她虽然没有跪,但已是那么的恳求!
在想要保护一样东西,却保护不了的时候,在想要拥有一样东西,却拥有不了的时候,她总是那么的卑微,总是……那么的……卑微……
何时能够改掉?
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厌恶了,知道么?
可是,不想的,她也不想的,当初,孩子,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一切,失去孩子,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如今,面前的人,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一切,失去了面前之人,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真的,不想如此卑微的……
不想的……
“阿楚……”她可知,她此刻的神情,那痛苦的神情,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分割着他的心?她可知,让她伤一分,他就会伤上百分、千分?她可知,如果可以,他是多么的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可是,他不能!
那是一个地狱,他不能推着她下去!
感情,总是一时的,理智,总是会占据大多数的时间。
阿楚,不是洛华突然反悔,只是洛华,真的无法……无法……
薛海棠带着薛星雨,一路急速的离去,半路上,遇到她之前派去监视秦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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