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他从忒斯特的肩颈处嗅到了细微的香味那是魔物血液的腥甜,混上忒斯特自己的味道。
让人有种讽刺的安心感。
忒斯特能感受到肩膀上的潮湿,他猜那是泪水。可是诺尔的身体并未因为抽噎颤抖,他冰冷而安静,正如以往。
片刻的犹豫后,忒斯特抬起手,轻轻扣住诺尔的后脑。他的手指穿越丝绸般柔软的发丝,手掌轻轻向下,略显生涩地捋着诺尔的背。
那把拆信刀就在诺尔的口袋里,忒斯特知道这一点。它离得那么近,诺尔现在没有防备,或许他应该把它偷过来完全掌控主动权,这是疯修士一直以来的守则。
严格来说,这不算破坏交易,他漫不经心地想道。诺尔已经答应维持婚约了。
可是就在刚刚,诺尔坦然直视着他,那双眼睛隐隐又有了青火燃烧的光彩。忒斯特真的非常喜欢它们的颜色。
深思熟虑一番,忒斯特最终只能叹了口气。他抬起另一只手,抱住诺尔的腰。在那之后,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诺尔一直没有说“停”。
那巫妖的气息变得更缓和微弱,诺尔就这么睡了过去。
对此,忒斯特没有太过吃惊。诺尔昼夜不休地绷了这么多天,是时候放松一点儿了。
忒斯特小心地松开怀抱,他思考几秒,将枕头搬来壁炉边。这边温度较高,诺尔摸起来没那么冰。简单整理一番,他和诺尔就这样挨着壁炉躺好。
至于老猎人的好感度管他呢,反正0分再扣也是0分。
“晚安,诺尔。”忒斯特打了个哈欠,小声嘀咕。
“不行,我还是闻不到气息,那个大块头应该专门处理过气味。”朱医生扶着肩膀上的罗警官,两人在雪地中穿行。
罗森脑袋放哨般转来转去,防备可能蹿出的可怕影狼。
“只能
慢慢找,没办法。我们盯梢的时候比这枯燥。”罗警官拨拉了下狼兽人的耳朵,低声说道。
朱利动动耳朵“嗯,两点找不到就去睡。”
在这个鬼地方,保持体力充沛是最为必要的。他们和真正的玩家不同,一旦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恐怕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为了提神醒脑,两人会像这样时不时聊两句。
“那个许阅,你有印象吗”罗森突然问。
朱利摇摇头“一般跟我拉关系的邻居,都是家里有老有小的。不过你这么一说许阅之前在业主群里说过话,他备注直接改的楼道门牌加真名,我的印象还挺深。”
“诶,我不怎么看业主群。”罗森说。
“怎么,你觉得他有问题”
“也谈不上有问题,怎么说呢,一般人不会想到把活人当成盾牌吧。”罗警官说,“我知道游戏玩家会有些骚操作,但这可不是简单的游戏。能想到这个法子,本身就有点儿”
说到一半,他吸了口气,强行换话题“我更在意那个忒斯特,那人不正常。就他那眼神,我绝对不会看走眼那小子甚至懒得在我面前装。”
确实,朱利无奈地想。各种意义上,罗警官都管不着忒斯特。
“你认为他会对许阅产生坏影响。”朱医生猜测。
“是啊,在这种鬼地方,人的道德标准本来就容易动摇。”
罗森苦笑,“许阅是从外头来的,我不知道他见过什么场面,他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头他的压力太大了,再这样放着不管,他会精神崩溃的。”
“唔,许阅的正义感太强了。如果他铁了心只顾自己,完全可以不找白狼,在猎人小屋强行躲个十四天。你想想,影狼过不去,那个邪教玩家又大概率打不过他们俩。”
朱医生抽丝剥茧道,“说到底,他其实没必要管咱们可能因为他在那个游戏公司工作,觉得自己有责任。”
罗警官哈了声“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善人总活得比恶人辛苦。”
“如果你没意见,等这关过了,咱们可以邀请许阅一起走。还是先找到那个邪教玩家吧,其实嘘”
朱利突然停下脚步,他俯低身子,机警地转向某个方向。罗森点点头,往周边扔了几个隐蔽术,手里又捏上了一个攻击术法。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黑暗,朝树林深处前行。
副本里的天永远是阴沉的,白天没有太阳,夜晚没有月光。厚厚的云层朝地面不断倾倒雪片,奇妙的是,积雪永远都在同一个厚度。
朱利踩过厚厚的雪壳,透过黑暗,他看到了气味的来源
老猎人亨特站在树林深处,左手提着弩弓,右手拿着个药草包。药草包的味道非常刺鼻,味道和诺尔的雪地靴一模一样。
而在他十步之外,白狼静静站立。
那是只非常漂亮的狼,金黄的眼睛,皮毛蓬松雪白,仿佛在散发微光。它轻巧地站在积雪上,简直像冬日森
林的精灵。
此刻它正歪着头,
看向不远处的老猎人。
白狼似乎在思索什么,
几秒后,它动弹起来白狼压低身子,朝猎人扑去。
朱利下意识要扑出去救人,却被罗森按住了。
“不对劲。”他说。
他的话音刚落,白狼已经扑到了老猎人身边。它哈哈吐着气,脑袋亲昵地蹭来蹭去,低垂的大尾巴摇个不停。
“蠢货蠢货”老猎人半蹲下身,使劲儿揉它的脑袋,“我不是让你远离这个味道吗我在也不行,听着我在也不行”
白狼仿佛没听见,只是亲昵地舔着老猎人的脸庞。它的牙齿磨损严重,看得出同样上了年纪。
猎人挑了块干净的石头,从背包里掏出些处理好的野鸡和鹿内脏。他将它们仔细摆在石头上“吃吧来吃吧,多吃些。”
白狼叼住干净的鸡肉,将它拖到老猎人面前,随后才跳到内脏旁边,急吼吼地大嚼。它的尾巴始终轻轻摇着,看起来无比快乐。
老猎人就在一边看着,他捧起那块鸡肉,表情渐渐由温柔变为哀伤。猎人眼里似乎有些细碎的反光,朱利看不太真切这种寒冬夜晚,人是没法流下泪水的。
白狼吃饱了,在雪地里满足地打了几个滚儿。它用雪清理了爪子和嘴巴,又绕到老猎人身边,亲热地蹭他的腿,还试图站起来扑到猎人怀里。
“我的朋友”
猎人抚摸着白狼暖烘烘的皮毛,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法伤害他们,甚至没法对他们藏起真实想法,这是我的命运哪怕能说一次谎,做一次违心事也好,你不知道我多想把他们挽留在小屋里,撑到最后”
“现在他们到处找你,我好像快把你害死了,我的朋友啊”
老猎人微微弯下腰,抱住白狼的头颅。他抱得十分用力,也十分绝望。
白狼像是嗅到了他的悲哀,它不再那么闹腾,让猎人安安静静抱着。慢慢的,老猎人的脊背颤抖起来。白狼扭过头,轻轻舔了舔他的脸。
它的尾巴仍在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