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般的清眸微起波动,忧虑担忧外露,不似方才谈继母时如同说一不相关之人,“祖母的病情,林太医就没一点法子?”
林太医怔了怔,摇头道:”萧大小姐知道也好,多陪陪老夫人,请恕林某无能为力。”
“林太医,就没一点可能救得祖母?”
林太医见执着担心祖母的萧宁,下意识的说道:”有,但很难很难。”
“是什么?”萧宁继续问,眼底展开希冀,“林太医,再难也难不过生死阴阳相隔。”
“大小姐,同生死相比差不多。”林太医无奈的摇头,“我劝您还是多陪陪老夫人,心绪愉悦能撑过年底。”
萧宁挡住林太医去路,“祖母我会照料,劳烦林太医告知,怎样才能救得祖母,焉知萧宁不会做到?”
“我伯父神医林居于现居于建康城南别院中,萧大小姐能请到伯父诊治的话,老夫人许是有救。”林太医不愿打击萧宁,他钦佩萧宁世家女的风姿,救祖母的孝心,说道:”伯父整整三十年不曾救治一人,性子古怪得紧,做不到他提出的条件,伯父从不救人,即便是当今天子也无法让伯父出手。”
神医林的脾气萧宁听说过,神医林一脉在南齐很有名望,世家公卿,风流名士,贫民百姓都受过神医林的恩惠,谁都惜命,不敢轻易得罪神医林,有本事之人特立独行在南齐是风尚,神医林一脉代代相传,医术最高者脾气最古怪者称之为神医林,开山祖师曾救过南齐开国皇帝三次,因此有免死金牌丹书铁劵,天下间无人敢勉强神医林看病。
“多谢林太医告知。”萧宁福身,不是林太医说神医林在别院,她都有打算带人去相传神医林所住的芒砀山去找人了,建康别院离着要近便多了。
萧宁命红袖送林太医出府,萧宁欲返回竹园看望祖母,放走出游廊,细小的沙沙声,萧宁望去,“萧婉?你怎么在?”
萧婉华丽的衣裙上沾着尘土,头上还留了几片树叶,同萧宁一比,萧婉显得很是狼狈,“阿姐,我···我···”
萧文拽着衣裙,在萧宁面前垂头,萧宁道:“你且回去,母亲的还病着。”
“阿姐,我听说祖母病了?”
萧宁微怔,“是病了,但是会好的,祖母会好的。”萧宁撇开萧婉,上了软轿,吩咐:“回竹园。”
萧婉就眼睁睁的看着萧宁离去,她连正眼都没敲过自己?凭什么?我也是萧家的二小姐。
萧宁可当萧婉为妹,但对萧婉永远无法放下戒心,前生的经历太过惨重,防人之心不可无,萧宁除了自己之外,不肯再相信任何人。今生的萧婉是无辜的,前生的萧宁何尝不是无辜?
继母李氏在萧家主母上一日,萧宁不敢掉以轻心,对萧婉萧皓亦然。
萧宁一下软轿,萧冀铮脸色凝重的从老夫人屋子出门,见到萧宁点头道:“宁儿做得很好。”
“父亲。”萧宁恭敬中透着极淡的疏远,她无法忘记前身父亲萧冀铮的无情,“萧宁做了应该做的。”
“你母亲最近会调养身体,我看你祖母脸色也不大好,萧府里的事儿你多上点心,代你母亲管管事儿。”
萧宁心一惊,父亲是不打算留下继母腹中的孩子了,“母亲大约修养多久?”
“月旬左右。”
萧冀铮离去,萧宁不敢问也不愿问是父亲的主意,还是祖母的意思,当母亲失去儿子的痛苦,萧宁至今无法释怀,萧宁未去见祖母,回到自己房中,取出神秘夫人所赠的玉箫,‘当你哭不出来时,就洞箫吧。’
悠扬空灵似低泣似思念的萧声响起,低沉哀婉,思子曲为萧宁新学的,不甚熟练,有过错音,但此时的萧宁吹奏起来,以情动人,闻萧音者蓦然哀愁。
”夫君,我没有,他是你的儿子,夫君,难道您忘了出府前···我们在书房的事儿了?”
梨花带泪的李氏拽住萧冀铮的衣袖,满眼的乞求,”夫君,那一晚就是那一晚啊。”
萧冀铮阖眼,那一晚的李氏伏低做小,认他摆弄赏玩,有些花样李氏也肯做伺候得萧冀铮极为舒服畅快,比之姬妾李氏要懂情趣,萧冀铮拂去李氏的脸上的泪珠,眼底露出一分心疼,李氏仿佛见到了希望,”夫君,我想再为你添个儿子,幼子定是最为聪明伶俐的,是最像夫君的儿子。”
“我相信你,但此子不能留。”萧冀铮睁开李氏的拉扯,“你自己动手吧。”
“夫君,夫君。”李氏再大的哭喊都唤不回萧冀铮,李氏捂着肚子,这是她心心念念的期盼来的儿子,如果能生下这儿子李氏的地位更为巩固,萧婉萧皓会多了一个依靠,他··现在却要由自己亲自打掉,李氏痛苦失声,“谁···谁在吹箫,谁在吹箫···停下···停下,我不会失去儿子···不会···”
在荣文堂的李氏竟然听见了萧宁洞箫,是心意相通?不,是同为母亲失子之殇,思子之痛,李氏颤颤巍巍的端起汤碗,黑漆漆的药汁比黄连苦上千百倍,药汁将会带走李氏最后的儿子,李氏痛入心肺,比剜心刻骨更痛,却不能不李氏喝命人熬好的堕胎药,汤碗落地,萧声越是哀伤,李氏瘫软在床上,嘴角残留着药汁,李氏茫然的睁着眼睛,泪珠从眼角滚落,萧声渐渐的低沉婉转,似对失去儿子的声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