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法国公园东门的那排库房铁门悄然打开,从里面驶出四辆遮盖着篷布的卡车,沿着吕班路往北开去。
到了福熙路口,便分了左右东西,在夜色里朝着两个方向驶去。
往东边码头方向行驶的两辆卡车,是阿廖沙带队的一组人马。此刻坐在驾驶室里的,还有穿着袖珍紧身衣的老任。
原本老任是不参加这种任务的。哪怕前几年针对青帮的打击,也是阿廖沙他们冲锋在前,他带着巡捕在后。
通常在阿廖沙他们撤退之后,他和当时还在上海的老洪率领巡捕,再以滋生事端黑帮火并为名,拘捕残余的青帮分子。
如此双重打击之下,青帮在法租界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迅速就被他们清剿一空。就算侥幸没有殃及的,也识相地退出了法租界。
可以说,当时他们确实就是传说中的官匪勾结。青帮头目一度还以为是白俄帮派彻底收买了租界捕房,为此托了不少关系上下打点。
这次行动在战术上,蒲素他们的准备是充分的。
只不过这些白俄,虽然人人都听得懂中文,但要他们开口说中文,一听就带着浓浓的外国口音。
哪怕是萨沙这样出生在上海的二代移民。讲出来的中国话里,也夹带着明显的洋腔洋调。
这样一来,在需要交涉的时候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一旦被怀疑有白俄参与,早晚会被查到大宅。而蒲素这边现在虽然不缺人手,但确实缺少中国同胞。
今天两个小组总共出动了五十名队员,事实上也不到大宅里总数的一半。
人手他确实不缺。但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可用的中国人,这是个不容回避的问题。
之前顾楫在的时候相对还好点,现在学长一走,除了老任再也无人可用。
至于老任手下那些包探,随便安排一个事由让他们出去望风打探可以。真正什么目的也需要绝对隐瞒,更别说让他们参加行动了。
所以老任在得知情况后,犹豫了一会就硬着头皮主动提出要参加行动。表示需要开口讲话的时候就由他出面。
不到万不得已,蒲素肯定不允许全部灭口。
码头上帮忙卸货的人里,其实不少是青帮雇佣来的苦力。
老任有些语言天赋。他自己的本姓杨家是苏北人,从小就被过继到了上海。所以苏北话和上海话随时可以无缝切换,而且对英语和法语多少都懂点。
在法租界做事,如果不懂法语是绝没有出路的。他平时通过自学,又借用顾楫的面子把孩子送到了法国学堂。平时孩子回家又给他当老师,学了不少法语。
行动前他说了,今晚全程要说苏北话,以掩饰他的真实身份。并且现场开口用“辣块妈妈不开花,一开就开大红花”演示了一番苏北话功底。
看上去,老任似乎对这次行动,有着显而易见地危险浑然不觉,反而像是票友进行客串。
其实蒲素知道,老任向来就不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但是他很要面子,这种事情上如果缩掉了,他以后的牛皮就不大好吹了。
而且他对阿廖沙的武力值有着迷之自信。甚至对蒲素有多少斤两都不怎么清楚,也不怎么愿意了解。
恐怕在他想来,貌不惊人的蒲素和彪悍铁血的阿廖沙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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