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窗户边靠了靠,在明亮的光线下,仔细的看雕工。
佩呈圆形,上雕鹿卧竹林。幼鹿卧于竹下,栩栩如生,回首望天,口衔灵芝。竹林上方另刻有飞鸟一只,穿林而过,其间有祥云显瑞,用的是浮雕刻法……
最妙的便是那灵芝,正正好将那一抹赭黄色刻作灵芝,顿时让整个画面色彩丰富起来,越发的活灵活现了。
不……不止,灵芝不是简单的浮雕!玉如意将玉佩起来,从旁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原来那灵芝下面似乎是空的!她撩起一缕头发朝那灵芝下面穿过去,果然,是空的!那么,这便是“浮镂”手法了!浮镂顾名思义,便是在浮雕雕像上镂雕出精致的花纹,看起来简单,其实难度很高!这样的雕法,若是用力不当,便会使得浮雕出来的作品增加裂纹。
玉如意仔细看了下,灵芝下面的玉是纯洁的白色,这说明这瑕疵其实不深,若是一般的雕匠,大都是干脆直接将这瑕疵挖掉,可是雕刻这玉佩的人,却保留了玉石最初的模样,并且用上了“浮镂”这么复杂高难度的雕刻手法。
能这样极大程度保留玉的本色并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玉雕高手,并不多……
“敢问姑娘,这玉如何?”李修竹淡然笑着。
玉如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一旁坐着的李修竹,忙歉意的笑了笑,说道:“这玉……我……再看看。”
“好。”
玉如意又仔仔细细的查看着玉佩上的每一个花纹,每一条线条。
这样的手法,这样流畅的线条,以及喜欢在玉石边缘轻轻回勾一下的手法,除了丰林,再无旁人了!确定了这是丰林的作品后,玉如意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就连呼吸,都有些阻塞了。
早上,看到扳指的时候,她以为她会不计较,可没想到,下午竟然真的见到了妙手神匠的作品。
心中有些酸楚,有些愤恨,但也因为多年来对玉石的痴迷研究,而对这块玉牌,有着本能的喜爱和欣赏。
不知不觉间,泪水竟然渐渐氤氲在眸中,玉如意急忙闭上眼睛,忍住心中酸楚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待到双眸视线清晰后,这才恋恋不舍的将玉佩递还给李修竹。
李修竹伸手去接那玉佩,却发现竟然没抽出来,又加大了几分力度,却发现这玉佩竟然是被玉如意牢牢攥着的,心中微微诧异,正要张口询问的时候,却听见喜婆婆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
玉如意这才觉得自己失礼了,急忙赞叹道:“公子这玉佩甚是昂贵,真是让小女子长眼了。”
“姑娘谬赞了。”李修竹缓缓从她手中抽出玉佩来。
玉如意又不舍的看了那玉佩一眼,这才缓缓说道:“此玉佩约有成人巴掌大小,通体洁白无暇,晶莹温润。对光而视,显柔柔半透明状,絮满而美,带粉嫩雾状。虽有一点微黄,却瑕不掩瑜,倒愈发显得玉色天成,美妙无比。”顿了顿,又道:“这雕工更可谓是巧夺天工,刻的鹿衔灵芝图即‘禄显灵至’,寓意官运降临。恰巧将那一点微黄刻作灵芝,原本的瑕疵变成了锦上添花,鹿旁细竹修长,不见端顶,到正与公子的字号相符。就算是撇开雕工精细、玉质难得,单这花式设计便绝非常人所为。”说罢,她略带试探性的看向李修竹。
“想不到这玉佩竟然有这多道道,真是让某长见识了。”李修竹欣悦的笑道。
“如果我没看过的话,公子这块佩应是先有了玉,再托人做了花样雕出来的吧?雕工如此的精细,怕只有长安的妙手神匠才能雕出来吧?”玉如意再一次试探,毕竟能请动丰林的人少之又少,而这样明显是精心订做的东西,更是难得一见。
“这玉……”李修竹略顿了顿,才道:“此玉不过是因在下打胜了一场小仗,拜李怀光大将军所赐。至于这花样雕工是源自谁人之手,我也不太清楚了,只听说是一个世外高人帮忙雕的而已。”李修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玉佩挂好,说道:“若非为了今日,这玉我断断是舍不得挂在身上招摇过市的。”
“哦……”玉如意有些纳闷,他竟然不知道妙手神匠么?不过,于此同时,她也对这李修竹多了几分赞许。这玉佩价值连城,但从他口中说出,似乎只是个佳赏而已,可见此人对钱财并不看中。
“以小女子拙见,这玉……若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哦?”李修竹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玉如意又看了一眼那玉,压低了声音,道:“我看李公子应该是个习武之人,可能我这话有些多余……不过,这怀璧其罪……”她轻叹一口气接着道:“若被歹人识得,只怕给公子带来不便啊。”
李修竹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道:“多谢姑娘关心。”说罢,便将悬挂在外的玉佩别进腰带。
玉如意会心一笑,对这肯听人言的李修竹,又多了几分好感。
一顿饭倒也吃得融洽,玉如意对这个谈吐大方又仪表堂堂的李修竹越来越满意,鉴宝后两人的话题又慢慢的从玉器古玩上聊到了过去的经历。她这才知道原来李修竹是个刚刚赋闲归田的军官,曾经跟随大将军李怀光南征北讨,镇压番邦之乱,也立下过累累战功。怪不得,她一见他便觉得他气质非凡。只可惜,这李修竹身怀如此贵重的玉佩,怕是不会随便答应入赘什么的吧…
吃完饭后,喜婆婆很有眼力见的找了个借口离开,玉如意便陪着李修竹沿河岸漫步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