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玉成眼里露出关切的神色。
“还好,也没见他垂头丧气,还说要好好配合孟书记工作来着。”
柳俊特意将“孟书记”三个字咬得很重,多少带了些讥讽之意。一个老是要靠上级领导撑腰的县委书记,着实也不值得怎么尊重。
“这就好。”严玉成放心地点了点头:“我还担心他犟脾气发作呢。”
“嘿嘿,说到犟脾气,第一是周伯伯,第二嘛,就是你严伯伯,第三才轮到我爸……”
想想这三位一个赛过一个的固执,柳俊便有些好笑。
“臭小子,原来你一天到晚就在背后这么编排我?”
严玉成瞪起了眼睛。
“不敢,事实如此。”
严玉成想了想,自失地一笑,转移话题:“去省城要和周老师说些什么事?”
“嘿嘿,就是去看看……”一见严玉成眼睛又瞪了起来,知道瞒不过,忙即改口:“想跟他探讨一下干部年轻化的问题……”
“干部年轻化?”
严玉成讶异不已。瞧那神情,直想要切开柳俊的脑袋来看一看,里面究竟还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辞别严玉成,大约十点来钟。因为是专车,远比一步三摇的长途班车快速,大约下午三点多,就赶到了省委党校。周先生和师母自然开心不已。师母张罗着给他们搞吃的,柳俊和周先生师徒俩便对面而坐,谈论了一下眼下向阳县的局势。
周先生的意思倒是和龙铁军严玉成一致,认为柳晋才与唐海天应当遵守组织纪律,维护班子团结,才有利于向阳县的经济建设和干部队伍的稳定。
“你回去转告你爸,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要耐得住寂寞。”
周先生如是说。
柳俊就是一阵郁闷,这些老同志,人人都这个态度——要忍耐,要配合,要遵守组织纪律!可是柳俊知道,时间不等人,中央很快便会提出干部年轻化的问题,在他上辈子的记忆中,好像大力提拔使用年轻干部,就是今年的事情。
柳晋才今年四十一岁,县处级,不算老,但也不能算年轻。若是在县处级这个台阶上再蹉跎得几年,估计与干部年轻化就不大沾边了。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这个年龄是官场上一道极重要的“坎”。后世不是流传一句顺口溜叫作——年龄是个宝,文凭少不了么?
事关老子的官场前途,事关柳俊的“衙内生涯”,容不得柳衙内陪他们玩这套“温良谦恭让”的把戏!不过这个事情,却无须与先生提起。许多事情,只管埋头苦干就是了,饶舌无益。
柳俊今天来,第一还是为了先生本人的前途,其次才是为柳晋才运作一下,留条路子。
先生五十二岁,与干部年轻化不大搭界。但那也是相对而言的,处于县处级,五十二岁偏大,厅局级只能说基本合适,放到省部级这个圈子里,眼下还是算得年富力强的。
先生一介书生,上头亦没有硬扎的靠山,素少地方执政的经验,再怎么运作,主政一方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发挥他理论功底深厚的长处,给高层出谋划策,进入智囊团却是很有希望的,级别待遇也能水涨船高。相比前世,让他在省委党校常务副校长的位置上终老,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智能团的一些大牌专家,经常与国家领导人在一起探讨国际国内的大局势,往往一句话便能左右整个国策,决定无数人的命运,其隐形的影响力和操控力,远非省委党校副校长可比。
不一刻,师母煮了两碗面条出来,卧着两个荷包蛋,热气腾腾的,香味四溢。尽管柳俊和苏建中中午在路上吃过饭,但正当食欲旺盛之时,当下也不客气,端起面条便吃。
“伯伯,我想和你谈谈干部年轻化的问题。”
柳俊吃着面条,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
先生顿时张大了嘴。
先生的讶异早在柳俊意料之中,当下也不废话,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几页信纸,摆到了先生面前。这个可是费了柳衙内无数神思,杀死无数脑细胞才搞出来的“成果”。
老实说,对纯理论性的文章,柳俊一点不在行。这几页纸上,写的也是乱七八糟,东扯葫芦西扯叶,说是文章,实在过于牵强,勉强算得是一些想法罢了。
不过这就够啦,论到写理论文章,先生不是一般的强悍,关键是要他认同自己的观点。虽说东一榔头西一锤子不成模样,毕竟柳俊是誊清了一遍的,字迹倒还工整,先生瞧起来不费力气。
先生还是老规矩,看得十分仔细,脸上波澜不惊。没有看完之前,他是不会轻易表态的。让柳俊惊异的是,先生居然看了三遍之多,每看完一遍,都要闭目沉思一会。
“小俊,这是你写的?”
稍顷,先生问道。
“嗯。”
柳俊点点头。
“没有一点起承转合,也毫无行文间架,我看你是越来越退步了,学习都耽搁了吧?”
先生板着脸道。
柳俊嘻嘻一笑,毫不害怕:“伯伯,这本就不是文章,只是一些建议,文章要由你来做。”
“就算是建议,也要搞得有条理一些,这也太乱了!”
先生继续板着脸。
柳俊不禁搔了搔头,夹了一筷子面条,嘻皮笑脸:“伯伯,我吃面呀……”
“不过思路很好。”
先生被柳俊逗笑了,黑脸本就是装出来的。
“这个文章,看来只能由我来写了。玉成和你爸来写,都有些不合适。”
柳俊不由大喜,一口面条差点呛着,连连咳嗽。慌得师母赶紧过来,给他捶背心顺气,一边埋怨先生不已。虽然一直未曾生育,先生与师母感情甚笃,伉俪情深,听师母唠叨,先生自是一笑置之。
眼见得先生再次闭目陷入沉思,柳俊就知道他已经在构思整篇文章的细节性问题了,连忙几口吃完面条,偷偷走过一边,以免干扰他的思路。
柳俊原本备下了一大套说辞,未曾想一句都用不上。看来对先生的认知还有待提高啊。如他这般的大学问家,对国内大局的认识确实是非同一般,只要稍稍点一下,马上便能举一反三,通盘考虑。
接下来的事情,便全然不用柳衙内操心了,说到写文章,两辈子加起来柳俊也不够资格对先生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