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的这一点,他也不喜欢。
脸皮厚,尾巴长,别人夸他、尾巴上天,自吹自擂起来,也是笔直笔直。
默念着“不和病老头计较”,毛固安起身告辞。
秦胤没有留他,只道:“赶紧回去睡吧,夜里睡不着的,都是老头子。”
毛将军脚下一顿,忿忿道:“我难道不是老头子?”
“比老夫年轻些,”秦胤道,“这是老夫的最后一场仗了。”
毛固安喉头一滚,没有接这话。
走出大帐,依旧了无睡意的毛将军登上了城墙,天际边吐了鱼肚白,而西侧玉沙口方向,还笼在夜色里。
他搓了搓手,又抹了把脸。
飞门关这几年,确实是懈怠了许多。
各方面的原因都有。
南蜀几乎不骚扰这里,西凉来了也是小打小闹,马贼早不成气候了。
朝廷没有继续西进的念头,对这里也不似十几年前看重……
以至于,毛固安自己都松散了。
毕竟,这把年纪,资历到头,他本身也没有别的牵挂,就这么一月累一月。
直至此番被西凉当头棒喝。
他经历了急切与失败,想着就安分些,冯仲也好、永宁侯也罢,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领朝廷俸禄,尽个忠心,别真的打了几十年的仗、晚节不保就行了。
可今日……
崖顶看到的关外辽阔大地,听到的后生又急又险的安排,以及永宁侯说的话……
毛将军想,他应该也是最后一场仗了。
大胜,西凉要沉寂很多年不会犯境;大败,他作为守军,能退去哪儿?
若是僵持着,来来回回拉扯,等打出一个结果时,他比现在更老了。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想拼一把。
不是什么运筹帷幄的指挥将领,而是一个不顾一切挥舞长刀往前冲的兵。
一如很多很多年前,他在先帝帐下拼搏时那样。
血是热的。
心也是热的。
大帐里,秦胤也没有休息。
林繁的想法,给了老侯爷一些灵感。
奇袭,胜在一个“奇”字。
就是一锤子买卖,之后想故技重施,对方绝不会轻易上当。
那么,就需要让这买卖赚得越多越好。
几个想法来脑海里转,没有最终成型,永宁侯不急,等天彻底亮了,其余人先后过来,坐满了大帐。
林繁先向众人说了探查结果。
“若要奇袭,”永宁侯直接问道,“林小子,你以为要如何安排?”
林繁闻言,微微挑眉。
他确实有些想法,原打算找机会和老侯爷提一提,尽量周详之后,再拿出来与众将军商议。
却没有料到,老侯爷让他直接就摊开说。
既如此,林繁亦不会怯场。
他站起身来,把悬着地图的架子挪了挪位子,指着上头:“昨日听毛将军说过,从断崖的这一侧绕行,可以抵达西凉大营。”
“是可以绕过去,”毛将军不解,“不是奇袭玉沙口吗?怎么要去打大营?”
“不打大营,”林繁笑了下,“而是让大营的主力,也一块灭在玉沙口。”
话音落下,所有人皆是惊讶吸气。
只秦胤,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