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缘起（四）

    说完，老汉便气急败坏的扯住那青年的衣领使劲的把他往上拽，便拽边说：“张晓峰，你当个人吧！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你闹什么闹？是，这只鸡是你奶奶留下的，但你奶奶是为什么过世的？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儿数吗？是你自己早早念不下书，过不了家里的苦日子，非要出门打工。你打工就打工吧，家里也没想着指望你，你自己能挣多少那就花多少吧！你看看谁家孩子出门打工像你个混账一样，挣的钱家里一分钱都没见过，过年还带着一屁股外债回来。是要债的逼上门来，把你奶给活生生的吓病了，家里没钱还，人家要债的要剁你一只手啊！我真后悔，当时就应该让他们把你的手给剁了，省的你现在胡作非为。为了保住你的手，家里砸锅卖铁。凑不够，你奶奶就日夜担惊受怕，生怕你被伤害，硬逼着我去村里借钱给你还债。大家都是农民，哪家有多余的钱往外借？哪家的钱不是看的比命还重要？为了你个混账，老子一家一家磕头，跪在人家家里求他们借钱给咱家。为了给你凑够钱，我的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也把村里人都给得罪光了，直到现在都在咱村抬不起头做人。钱好不容易凑齐了，你奶的病情加重了，家里为了是给你奶治病还是给你还债而争执不下？你奶怕我用钱给她治病，病没治好钱反而还花了，最后什么也没剩下，坚持先给你还外债。我不同意，你奶奶为了逼我同意，喝农药自杀了。你个畜生，你说，你说，那天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死的不是你啊！你奶奶的死你有一点点伤心吗？但凡你有悔过之心，也不会整天在家偷鸡摸狗的了。家里已经被你折腾的不像样子了，现在你又在村里坏咱家的名声。我到底是哪辈子做了孽，生了你这个讨债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活在世界上一天，我们就担惊害怕一天。因为你，我们整天活的提心吊胆。我现在都不敢听到你的名字，因为听到你的名字绝对没好事！”

    那青年甩开老汉扯着他衣领的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又用嘴往上吹了一口气，额头的那一绺黑乎乎的油发上下浮动着，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张开了信子准备咬人。

    他接着整理了一下衣袖，又用手指弹了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抬起头瞟了老汉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老东西，快点闪开，不要多管闲事！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我的事儿你也少管！你就当你的儿子死了吧！放下你手里的东西，那不是你该动的东西！快点离开这儿！惹急了我，连你一块儿收拾。”听了他的话，那老汉举起的右手缓缓落下，颤抖的手指指着那青年，干枯的脸仿佛像一张黄纸，没有一点血色。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身体不住的抖动着，好像随时要晕倒的样子。

    突然从远处冲过来一个身影，“啪”的一下给了那青年一巴掌，瞬间惊呆了所有人。大家都呆呆的看着那个女孩，她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白皙的脸上双眉紧锁，仿佛乌云密布，眼睛射出冷冷的光，用手指着青年厉声说：“你想死哪儿去就死哪儿去！关我们屁事！首先我告诉你，你死了，我是不会让爹妈给你收尸的；还有，你的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对爹妈客气点！再敢骂我爹，我就撕破你的臭嘴！今天的一巴掌就是给你的教训！你记着！张晓峰你惜命我可不惜命，再敢惹我，弄不死你！”说完，拉着老汉便准备往外走。那青年呆滞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快速的冲到女孩面前，伸出右手准备往前扇。丹琪看到这一幕，连忙示意向导上前阻拦一下。向导还没来得及冲上前去，另一双干瘦的大手突然插了进来，在巴掌落到女孩脸上的前一刻把它拦住了。

    老汉连忙伸手把女儿揽在身后，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的儿子，看着那人说：“队长，娃子不听话，给你找麻烦了！”那人回过头来虎着脸对老汉说：“老张，先把你家闺女领回去，一会儿你可要好好说说她，哪儿有妹妹动手打哥哥的？这是哪儿来的规矩？晓峰做的再不对，那也有你们作父母的管教，哪儿能轮到她个小姑娘来动手？”在他扭过头的瞬间，丹琪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的两腮微陷，尖尖的下巴，一双小眼睛里闪着精光。那女孩听到他说的话后，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身子跟个小炮竹似的往前冲，吓的那个老汉连拉带抱的把她拽出人群。

    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人群里有人在悄悄讨论着：你看老张多偏心他闺女，家里都穷的叮当响，还到处借钱供他闺女上学。花那些冤枉钱，也不知道拿出来给晓峰娶个媳妇。这媳妇一旦娶回家，晓峰不就收心了吗？怎么可能还跟个二流子似的胡混！咱们这儿姑娘的不都是拿来换了彩礼给儿子娶媳妇，偏偏他家不同。听说前些日子有人上他家提亲，还让老张给撵了出来。就他家闺女稀罕，怪不得晓峰胡来！

    队长看到老汉走了，转过身说：“晓峰，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那样说父母呢？你爹妈再不好还不是把你养大？刚才叔已经训过你妹妹了，今儿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对，等会儿让你爹回去再好好收拾她。现在听叔的话，你可别再闹了，再把你爹气下病来！”然后看了眼地上的死鸡子，朝人群外喊了一声：“田甜！过来把鸡子给你张叔送家去！”青年正想说些什么，他拉着青年的胳膊走到不远处的树下。往丹琪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又低头和青年嘀咕着。不一会儿，只见那青年也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不甘愿的点了下头。

    队长和他商量完之后，便笑着向丹琪的方向走了过来，看着向导，然后说道：“这娃子年轻，不懂事儿，今天这事儿大家都有错，就别往心里去了。出门在外，破财消灾嘛！刚刚我已经和晓峰商量好了，你们出个五百就算了，今儿这事儿就过去了。他就是个混子，你们大人有大量，也别和他一般见识。”

    “五百，你们也真敢要！五百都够你买......”司机的话还没说完，丹琪就制止了他，冲他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五百递给了向导，转身便向汽车走去，司机看到丹琪的举动连忙解开锁，上前一步，拉开后门，等丹琪上车以后，才关上了车门。他转身便走到驾驶室的位置，拉开车门，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