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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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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是他这几日费了好大精力,唯一听出的讯息,他又头疼起来,因着动作太大,不慎打翻了搁在床榻边的药碗。

    张大夫急急地过来给他把脉,叶禄生幽幽地问:“张大夫,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大少爷哪里的话?”张大夫摸了摸胡须,奇怪道:“按理说,大少爷身体是好的,不该如此虚弱”

    叶禄生干笑两下,张大夫才又小声问道:“其实大少爷得的病,是心病!”

    叶禄生不置可否,张大夫起身收拾药箱,突然开口笑道:“对了,琴溪那祸害已经回来了。”

    “真的?”叶禄生勉强打起精神来,问:“他可说他去哪儿了?”

    张大夫不接话,笑笑道:“罢了,你若有空了,便去同他说说话吧。这孩子,你也知道的,不太愿意跟我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叶禄生笑着点头答应,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再次碰见张琴溪,是在叶禄欢和曹良锦的婚宴上。

    许是对叶禄欢的宠爱,许是对曹家的愧疚,叶老夫人将这次婚事办得比叶禄生的还要隆重一些,叶禄生受了叶禄欢和曹良锦的敬酒,再与其他人觥筹交错一道后,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是张琴溪。

    两人离了婚宴,找了叶宅花园一角,携一壶美酒坐下对饮。

    过了会子,张琴溪“吃吃”一笑,指着还未绽开的梅花骨朵儿:“我记得,那年花开的很好的。”

    “嗯。”叶禄生慢慢喝酒。

    张琴溪走过去,扫下压在一根梅枝上的雪,道:“你还画了一副画,一个很美的丫鬟”

    “她叫妙人!”叶禄生正经起来,张琴溪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道:“我知道,可是她已经死了。”

    叶禄生便有些呆愣,未了他问:“你去哪儿了?突然就走,又突然回来了。”

    这下换张琴溪呆愣了,好半天,等那壶酒喝干了,张琴溪才说了一句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叶禄生记得这是牡丹亭里的唱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

    “禄生,当日我见你失去了心中所爱以后,失魂落魄的样子,”张琴溪终于慢慢道来:“我便去找了玳姬,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翠烟楼的姑娘。”

    玳姬是翠烟楼的姑娘,卖艺卖身的那种,彼时她在高台跳舞,高台下是不少富家公子扔钱要买她的花头,最终是张琴溪买下了,但也只是坐在闺房,一个看书一个唱戏过了一宿。

    玳姬本疑心他是假正经,可是不然,之后的张琴溪也常来,买她一晚,有时同她说话有时矫正她舞蹈的不足。其实玳姬知道,无论她的舞跳得好不好,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她外衣之下,光滑而芬芳的身体。

    但张琴溪这么说得时候,她却愿意听,甚至听从他的,将戏剧与舞蹈结合起来,最成功的莫过于将牡丹亭改成歌舞,当她慢慢俯下腰肢,唱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时候,每一个男人,都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只可惜,就是这一舞,却让她做了其他人的花下客。

    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那位有钱的恩客甚至动了为她赎身的念头。玳姬笑着回绝,随后将目光悄悄看向张琴溪她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戏子,所以哪怕她的身子脏了呢?她仍有勇气站在他的身边,可是当他再次来找她,说他是张家少爷的时候,她却是毫不犹豫地便赶走了他。

    怎么配得上?她在房内哭了一宿,又听姐妹说那位张公子在翠烟楼外等了一晚,死活不肯离去。她从半掩着的窗儿看过去,就这么一眼,她便心疼得跟什么似的,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冻得快没了人样。

    之后她请张琴溪进楼来,又在他的面前答应了那位恩客的赎身

    最后呢?张琴溪“呵呵”笑两下:“后来,我就回来了”

    叶禄生默默地听着,张琴溪又道:“禄生,情这一字好复杂!你不闻不问,它就错过了;你歇斯底里,它还是不在了,呵,一往而深不是没有道理。”

    叶禄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好卓圭过来找他,他起身的时候,指了指身后的张琴溪:“卓圭,你带张少爷去客房休息吧,他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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