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来桌。
一个大堂五十桌,安排了两个大堂。
整座酒店的客房部也全都被包下,用来接待从国外特意飞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整个晚上,欢声笑语美酒佳肴不断。伍贺莲和顾晓晨双双向宾客们敬酒,伍昊阳和姚咏心作为伴郎伴娘就在一旁挡酒,每到一桌就惹来众人哄闹,气氛热烈。
“伍二,伯伯敬你和你的新娘子一杯酒,祝你们白头偕老!”
“一杯怎么够?我们这边可要多敬几杯的!一人起码三杯酒!一定要喝啊!”
“没错没错!”
几个年轻人闹了起来,逐一起身敬酒。
这敬酒还不算,还硬是倒了烈酒,摆明了是要把人给灌醉。
“来!我先敬一杯!”
“我干了!”伍昊阳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瓶,一连倒了三杯酒,也不管那人,径自喝了三杯。
那人一愣,心里暗想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其实伍昊阳已经一路顶过来了,喝了一杯又一杯,这桌子还是他在顶。只怕是这个大堂的敬酒没完,另一个大堂他已经撑不到了。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在某个女人夸下海口声称自己千杯也不醉,现在只好硬着头皮撑到底了。
“好!现在轮到我了!不过,我这第一杯酒敬新郎,第二杯酒敬新娘,第三杯就随意了!”这人学聪明了,急忙开口说道。
伍昊阳没辙了,只好交给伍贺莲解决。
伍贺莲接了烈酒,一口饮尽。
顾晓晨可没有喝烈酒,依旧是低度的香槟。
那些宾客们瞧见是新娘子,自然也就不会怎么闹腾,只是笑嘻嘻地开玩笑,“这可不行啊,度数不对,伴娘得再赔一杯!”
“对!赔一杯!”起哄的人自然是有。
姚咏心也是爽快,直接倒了酒赔了一杯,惹来众人呐喊,“好!”
伍昊阳有些不乐意了,悄悄挨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你就不会推掉?喝这么多干吗?”
“我和晓晨的都不是酒!”姚咏心附耳过去,小声说道。
不是酒?伍昊阳顿时好奇,闻了闻味道,“那是什么?”
“只是果汁啦!调了一点点的酒!玫开的酒吧酒保大力调出来的!是不是很厉害?”姚咏心拿着酒瓶,朝着远处那一桌而坐的余玫眨了眨眼睛。
余玫和大力坐在一起,回了个笑容给姚咏心。
伍昊阳顿时皱起了眉宇,嘀咕了一句,“原来你们耍赖使诈!”
“你说什么?”姚咏心低声喝道。
“没,没说什么。”伍昊阳立刻笑脸迎人,搂着她说道,“我说老婆你真聪明,想出这种好办法!不过你怎么没替老公我想想?”
“你不是说你千杯不醉?”
伍昊阳嘴角一僵,再次语塞。
“新娘子真的好漂亮”、“你们两个早生贵子”、“伍二好眼光”……祝福调侃的话语一声又一声,一桌桌的酒敬了过去,姚咏心这边则是红包收了一份又一份没完没了,粉色的花篮都快放满红包了。
转而到了另一桌。
这一桌却是有些特殊。
宾客之中,坐在中间席位上的男人,穿着烟灰色西服,他戴着银边眼镜,碎密的短发,看上去干净干练,掩去那份光芒。只是比起从前,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也变得更加内敛,那份儒雅却是依旧会让女人怦然心动,即便他不苟言笑。
周城泽抬起头来,凝然的双眸对上了来人。
伍贺莲的脸色微沉,显露出几分怪异,顾晓晨却是惊喜欣然,随而露出一抹微笑。
不知道算不算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总之气氛一下子有些僵持。
周城泽的目光匆匆掠过伍贺莲,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盯着新娘子瞧。
那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子,那个将头发盘起的女子,那个恬静微笑的女子,怎么会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遥远。甚至还可以记得,她青涩美好的年华,扎起的活泼马尾,她灰色的带帽卫衣,一条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还有那只单肩挎着的背包。
“敬酒了!新郎和新娘来了!”耳边突然吵闹声,思绪一下子被拉回。
白惠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柔说道,“该敬酒了。”
周城泽默然不语,瞧着一桌上的男男女女向他们敬酒。终于挨个敬完了,轮到了他们。
白惠先行起身,真挚说道,“莲学长,晓晨,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两人齐声道谢。
周城泽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整个人霍然高大。隔了一张桌子,他就这样和伍贺莲对望,他们两个男人没有太多的接触,几次见面都是生意往来。
“你周城泽等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儿,她是我的女人,你不甘心。如果我见了周夫人,那么你可能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所以你怕了。”
“其实我该谢谢周总。”
“谢谢周总,把她推向了我。”
……
“我来和贺总谈一笔买卖。”
“我想买回周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笔买卖贺总做不做?林家要撤资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贺总现在应该很需要资金挽救伍氏。我出十亿,贺总不会觉得亏了吧?虽然只够林家的一半,可也解了燃眉之急。”
“伍贺莲,你何其幸运。”
……
那个时候的她,正朝着巴士站台走去。
那个时候的他,坐在车中望着她穿过马路走向巴士站台,向他一步一步走来。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一条路只会越走越远。
周城泽沉默许久,白惠轻扯他的袖子。
其实收到请柬的时候,白惠就已经想象到这样的场景。
只是没有料到,气氛竟然这么僵持。
她还记得她问他去不去,他默了一会儿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再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等到了结婚的日子。正是暑假期间学校还没有开学,白惠还在休假中。原本想着他如果不去,那她就一个人去了。下午一点准时去教堂观礼,她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他告诉她公司有事要忙。而她就一个人来了,以为他不会来。只是没有想到,观礼结束后他已经在婚宴的酒店。
周城泽自顾自倒了杯酒,这第一杯酒不是敬向伍贺莲,而是敬向了新娘子。他望着顾晓晨,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是怔了一秒,只觉得百味奇杂涌了上来,沉声两个字“恭喜”。听见顾晓晨回了声“谢谢”,他仰起头就将酒喝了。
顾晓晨还以为他不会来了,教堂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
周城泽又倒了杯酒,这次终于是敬向了伍贺莲。索性就连“恭喜”两个字都省了,酒杯朝他一比,他闷头喝了。
伍贺莲也似乎是跟他杠上了,同样闷声不语接了酒喝下。
两个男人就这么火烧火燎的散出不和气焰,一桌子宾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白惠适时开口,笑着说道,“周叔叔身体不大好,雅茹有点事,所以没有来。不过他们让我跟你说声恭喜,祝你们幸福。”
“谢谢,也代我向他们问好。”顾晓晨轻声说道,韵染着绯色的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新郎!新娘!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这一桌啊!”那边的宾客喊了起来。
姚咏心回头应道,“来了来了!”
周城泽瞧见她朝他微微点头,瞧着她随着他走向了另一桌。他坐了下来,沉默不语。
“喝点汤吧,不要喝酒了。”耳边响起温柔叮嘱,面前也端来一碗热汤。
周城泽“恩”了一声,果然喝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白惠望着他的侧脸,幽幽说道。
周城泽喝汤的动作顿了顿,低声说道,“走吧。”
“去哪?”白惠明显一愣。
“回去了。”周城泽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白惠亦是起身。
两人于喧闹的宾客中,悄悄而去。
坐上了车,周城泽说道,“明天你给雅茹打电话,让她回家吃晚饭!”
白惠狐疑问道,“那么那个男孩子呢?”
两年以前,周雅茹这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居然爱上了勤工俭学的男孩儿。
那个男孩儿家境不好,父亲早去,母亲又生病了,他四处打工负担自己的学费,难得的就是成绩还很优异。周雅茹第一次情窦初开,不仅为了他开始好好学习,更是坚持要和他在一起。至于那个男孩子,白惠也见过几次。一个很干净清秀的男孩子,却少言寡语,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稳重。
周城泽找过他,当然是发生了口角,结果是不欢而笑。他告诉周雅茹,那个男孩子只是为了钱才和她在一起。可是周雅茹已经陷进去了,不管不顾。争执不下,周雅茹气愤之下,离家出走了。
周城泽更是放话,不再管她,放任她不管,可也不再给予任何金钱。
两年过后,周雅茹依旧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奇迹一般,竟然不离不弃。
周城泽有些不甘,“让他也来!”
“好,我会给茹茹打电话的。”白惠松了口气,笑道着说道。
周城泽踩下油门,方向盘打转侧目瞥了一眼。
璀璨的酒点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一如多年以前,在谁的眼中一闪而过那般。
其实,他本是不想来的,却不知道怎么还是来了。
像是落土的尘埃,定了心神,断了余念。全都断得干净。
一辆车飞驰徐徐而出,另一辆车却是徐徐驶入。
车后座坐着卷发的漂亮年轻女人,她却是穿着随意,靴子马裤紫色短款外套,竟不像是来参加婚宴的。女人下了车,手中捧着一只红色丝绒的礼盒,出示请柬后顺利走进酒店。
而他们也终于从一个大堂敬酒到了另一个大堂。
一行人正走出回廊,迎面就与卷发女人撞了个正着。
宝儿微微停步,这才走近他们。
“莲少爷。”宝儿喊了一声,开口自我介绍,“顾小姐,你好,我是宝儿。”
“这是老大送给莲少爷还有顾小姐的结婚礼物,这些钻石是某位小姐在南非亲自挖掘亲自打磨出来的!还有雷先生让我转告顾小姐,如果要离婚,可以随时找他打官司,免费不收钱,祝两位白头偕老!”宝儿一边将手中的礼盒打开,一边说道。
众人一愣,那个雷律师真是语出惊人!
而那礼盒里竟然全是钻石,一下子闪花了眼眸。
顾晓晨笑了起来。
伍贺莲瞥向那些钻石,心中明白那个某位小姐是指谁,他沉声问道,“怎么是你来了。”
“雷先生还躺在医院里。”宝儿淡定回道。
“雷律师怎么了?”顾晓晨狐疑问道。
宝儿云淡风清地说道,“只是被人捅了一刀。莲少爷,顾小姐,那我先走了。再见。”
宝儿来去匆匆,只留下众人困惑不已。
“雷律师没什么事吧?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不是要去度蜜月吗?不如去春城?”顾晓晨望着宝儿离去,虽然不知道突然出现的她是谁,却总觉得有另一番故事。
伍贺莲挑眉,“不去!”
度蜜月还要去他那里?那不是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