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遍一遍地呼喊,“晨晨。晨晨。”
这样亲昵的称呼,只有一个人喊过。那是顾青。惊恐彷徨的时候,伍贺莲低沉的男声给了顾晓晨一种错觉,就像是她最依赖深爱的顾青。害怕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的呼吸由急促转而平煦,不再那么慌张。
“你不要乱动,我保证不碰你。”伍贺莲沉声说道,那语气有一丝无奈。
顾晓晨苍白的小脸恢复了些血色,也不回应,只是僵硬着不动。他松开了手,替她将安全带系好。她侧脸靠着车门,又不愿意开口说话了。他握着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将车徐徐驶出。
顾晓晨本就没有方向感,加上又是陌生的城市,只能任他开车。
沿路而过无数小店,可他却将车停在路边。
前方不远处是一家小而雅致的餐厅。
“下车。陪我吃点东西。”车子停下后,伍贺莲伸手要去替她解安全带,她却在他之前将安全带解开了,刻意地避开他的关护。他的手僵在半空,也不怎么在意。收回了手,漠然地下车。
顾晓晨也下了车,轻声说道,“贺总,我不饿。”
“可是我饿了。”他幽幽说道,双眸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这样的对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她懊恼蹙眉,“我不陪吃消夜。”
“你不饿,那就不用吃了。看着我就可以。”伍贺莲眉宇凛然,淡漠说道。见她站在原地不肯走,他作势要去牵她的手,她却又主动迈开脚步,走向了那间小店。
深夜近十点,小店里的客人三三两两。
这是一家点心店,主要经营粥、馄饨、面食之类。
伍贺莲径自点了东西,顾晓晨低头不语。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去,他抽了支烟。那烟草味飘了过来,她听见他调侃般说道,“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你话这么少。和我在一起,你就不会说话了。”
顾晓晨抿了抿唇,依旧没说话。
食物上来了,她一瞧,桌上摆了两碗粥、两碗馄饨、一些精致的小菜。怎么都是两份?他却将其中一份拿到她面前,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个人吃东西没胃口,你就随便吃点。”
“小姐,你尝尝看。我们店的馄饨可好吃了。”一旁的服务员适时搭话,简直就像是被谁买通串供的。
服务员的热心让顾晓晨不好意思起来,她拿起汤匙勺了一只馄饨吃。薄薄的皮,馅是虾仁的,一口一个,味道很不错。
顾晓晨抬头微笑,“真的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服务员笑得欣喜,拿着托盘转身。
顾晓晨手中握着汤匙,小心翼翼地瞥向他。烟被搁在烟灰缸边,他默默地喝粥。那神情总是看不出好或者不好,食物美味不美味都不重要了,仅仅是为了吃东西而吃东西。
刚才的宴会,一群人在拼酒,她其实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
到了最后,她竟然比他吃得多。这真是郁闷。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他买单付钱,而后送她回下榻的酒店。车刚停稳,顾晓晨转身望向车内的他,思忖了一个晚上的话,最后只剩一句,她不疾不徐说道,“贺总,以后请不要这样。”
“怎么样。”他立刻反问一句,明知故问。
顾晓晨轻握拳头,被他逼得将话讲明,“不要以贺总的身份让我换位让我坐你的车,甚至是让我陪你吃东西。”
“我想你误会一件事。”伍贺莲侧目睨着她,她微微一愣,他凝眸说道,“我是以男人的身份。”
男人?
轰得一下,甚至都没搞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
顾晓晨慌张地打开车门,低头奔进酒店。
第三天的安排是参观深圳几座金融贸易大厦,晚上的时候,原本是要去海边一起篝火晚会。但是天公不作美,当天下午就一直下雨。沙滩是不能去了,转而包下当地一家有名的PUB。领导归领层包间,下属则归下属包间。
十点左右,玩得气氛正高,顾晓晨有些困了。
她拍了拍身旁的小刘,轻声说道,“我打车先回去了。你慢慢玩。”
“好。小心点啊。”小刘应了一声,急着和人划拳。有人打来了电话,小刘只见是朱治青打来的,立刻接起,不敢怠慢,“经理……顾助理已经回去了……”
顾晓晨独自走出PUB,天空还着下雨,空气却是清新。
沿路无人,她走出曲折的小巷,朝着大马路而去,准备打车。
可是绕来绕去,竟然发现有些迷路。
而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顾晓晨拿起手机一瞧,屏幕上的陌生号码让她心惊,她一边急走一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却响起伍贺莲低沉的声音,“你在哪。”
顾晓晨默了下,一言不发就将电话挂断。
“小宝贝……我来找你好不好啊……你不要走哦……我马上就来找你……”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粗嘎男声在寂静无人的巷子里猛然响起,顾晓晨惊恐无比,张望四周,没有人影,却感觉对方好象正盯着她,她害怕地开始狂跑。
有脚步声噌噌响起,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谁的。
雨越下越大,渐渐打湿了她。脚下一滑,顾晓晨狼狈地摔倒在地,重重地沉响,她爬也爬不起来,浑身疼痛。手机也砸在地上,却又开始振动。
顾晓晨抓起手机,一下接通,伍贺莲温怒质问,“你在哪。”
“我好怕……”她紧握住手机,无助颤声。
PUB的豪华包间里,灯光缭乱,原本嘈杂的音乐却换上了轻音乐。
“我选了一瓶红酒,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温静桐穿着大V领的性感连身窄裙,包裹着曼妙的身材曲线,她一头长发又直又亮,凤眸微微眯起。
伍贺莲端坐在沙发上,西服脱下放在一边,衬衣的袖子挽了几圈,放荡不羁。他一手抽着烟,那姿势慵懒随性。他双眸微眯,嘴角一抹无谓弧度,不经意间尽显男人味,杀生力无限。
“喝一杯吧。”尽管他沉默不言,温静桐却也不生气,反倒是笑笑。
她在圈子里是有名的交际花,为了博她一笑的男人多得去了,而她更被男人私下奉为“女神”。温静桐在鹏城混得如鱼得水,可是心里面也一直在等待心仪的男人出现。
温静桐将酒杯递向他,笑得绚目。
眼前的男人就不错。
伍贺莲接过酒杯,只是拿在手中微晃,那瑰红的液体沿着杯壁打转。他望着温静桐,似笑非笑,冷漠的气质愈发迷人。
“不喝吗。”温静桐呢喃一句,在他身边坐下。她侧头一笑,柔软无骨的手取过他手中的酒杯。忽然仰头喝了口酒,口中还含着红酒,就这样凑向了他,用嘴将酒水渡入他的口中,沙哑呓语,“味道……怎么样呢。”
伍贺莲依旧不为所动,那笑更加散漫,吐出三个字,“取悦我。”
温静桐放下酒杯,手探进他的衬衣里轻抚他结实的胸膛。红唇凑向他的颈项,开始吻他的脖子,她的吻一路往下移,手指解着衬衣的纽扣。红唇的痕迹也印在了他的身上。
“咚咚——”包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传来呼喊声,“莲少爷!”
那是伍贺莲的下属。
温静桐停了动作,倒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进来。”伍贺莲没有推开她,也并不搂她。
下属立刻走进包间,欲言又止。
“我去补个妆。”温静桐说道,识趣地起身离开。
待她走后,下属自责说道,“莲少爷,是我失职,刚才上了下洗手间,回来后就发现顾小姐不见了。”
“去找。”伍贺莲整个人一凛,那冷意迸发。指间的烟还燃着,他拿出手机按下了号码。第一通电话拨过去,等待着电话被接通。好不容易接通了,只开口问了声“你在哪”,却被她挂断了。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盲音,怒气猛地升腾。
他将手机扔向玻璃茶几,烟越抽越猛。
僵持了一分钟,再次拿起手机拨了个过去。
从来没有一个电话会让他如此愤怒,伍贺莲握紧了手机。等待许久才被接通,只听见淅沥淅沥的雨声,却听不见她的声音。
“你在哪。”胸口烦闷无比,他温怒质问。
雨声依旧淅沥,电话那头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的,如此无助地颤抖,“我好怕……”
只有三个字,伍贺莲猛地从沙发上起身。一阵咬牙切齿,却还强作镇静,一字一字问道,“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人追我……有人追着我……”她彷徨不安地说道,那声音已然哽咽。断断续续诉说的她,无法将事情讲述完全,只让人更加觉得忧虑焦心。
“是不是在这里附近?”伍贺莲沉声问道。
“我在巷子里……我迷路了……”
“别怕,我来找你。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出声。我一定会找到你。”伍贺莲眉宇紧皱,在电话里沉沉安抚,“我现在就来找你。你不要出声。”他甚至不敢将电话,就这样冲出了包间。
“贺总?”温静桐恰巧折回,只见他奔出包间,她狐疑喊道。
伍贺莲并不理会,像是根本就没有瞧见她一样,迈着大步离去。
温静桐愣愣地站在原地,听见他焦急呼喊,“晨晨……”
“小宝贝……你在哪里……不要躲起来噢……我马上就来找你……”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那可怕的声音一直一直在耳边盘旋。顾晓晨蜷缩成一团,蹲坐在角落里,用一些竹篓遮了自己。那样漆黑的巷子里,小雨不断地落下雨线。她的头发和衣服早就湿了,浑身寒冷。
手机还握在掌中,却因为电量不足而断了电。
顾晓晨害怕地抱紧了自己,紧咬住唇,不发出任何声音。
谁的脚步声渐渐临近,她的身体颤抖起来。她不敢抬头不敢去望向来人,只怕会看见让自己害怕的一幕。懦弱地将身体蜷缩得更小,瘦小的身体藏在竹篓后边,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泣。
突然,面前的竹篓被人一把拽掉,顾晓晨尖叫出声,“啊——”
她的叫声凄厉,在寂静的巷子里回响。
那道黑影在她面前蹲下,双手一伸,将她紧紧搂入怀里。惶恐到快要窒息,却落入一具温热胸膛,闻到那熟悉的淡淡烟草味道,顾晓晨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萍,一下子将他紧紧抱住。
第一次拥抱住他,发出动物似得呜咽。
“没事了,不要怕。别怕。”伍贺莲轻抚着她,她一下大哭出声,喊着他的名字,“阿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