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过,黄子乔打了一个寒颤,牙齿来回乱碰。
“永贞兄,你可害苦我了,哪是游春啊,怎么比江南的冬天还冷!”
“国梁兄,倒春寒没办法!按我说啊,你还是身体太虚,要不回头给你弄点鹿血补补身子?”
“算了吧!”黄子乔连忙摇头,前天他被张恪灌了几杯鹿血,结果半夜鼻子喷血,差点吓昏过去。
阿嚏!
“永贞兄,有事咱们回去围着火炉说怎么样?”黄子乔求饶似的说道。
“不行!”张恪坚决的摇摇头:“陆放翁不是说过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不想被人家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吧?”
相处几天张恪差不多摸透了黄子乔的脾气,这家伙典型的死鸭子嘴硬。果然被张恪一问,就只能咬牙撑着。
&nb— }.sp;废了好大劲走过山岗,放眼望去,清澈的细河汩汩流淌,在河岸两旁,全都是齐整整的一块农田。
在田地里无数的农夫正在耕田,他们光着脚,冰冷的泥浆没过小腿。每一个人都在忙碌着,有的赶着耕牛,还有的没有牛,三五个小伙子一起扯着犁,奋力向前,绳子深深陷入肩头的皮肉里。
他们仿佛不知疼痛,像是牛一样,默默向前,犁头带起一条条的泥块。一条垄完成,转头的时候,擦擦汗水,傻笑着看看肩头的累累伤痕,甩甩头,继续干活。
“啊!”
黄子乔完全都看呆了,他穿着棉衣尚且寒冷,这些人竟然光着脚在地里干活,真替他们冷!替他们苦!
“永贞兄,惭愧,惭愧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以往总觉得太过。此时一见,才知道稼穑之艰难。”
张恪问道:“国梁兄,你以为他们很苦很累吗?”
“难道不是?”
张恪微微摇头,说道:“国梁兄,这些百姓都是心甘情愿的。他们现在付出多少汗水都值得,秋收的时候,他们能装满粮囤,能换来一家人吃饱肚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离他们都太远了,这些人就想填饱肚子而已!”
“黄大人!”
张恪猛地盯着黄子乔。悲愤地说道:“他们如此卑微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士绅地主要拿去一半的收成,他们还要服兵役杂役,偿还利息,多少人秋收结束,一无所有,只能捧着碗去乞讨,去要饭!别跟我说什么种田交租天经地义的话,我就想问问黄兄。你摸着良心说,凭什么种田的要饿死?那些士绅吃的是粮食吗,他们吃的是人肉!人肉!”
轰!
黄子乔的脑袋一下子就爆炸了,他有一肚子的圣贤道理。可是如今都显得苍白无力!半晌,黄子乔才无力地问道:“永贞,你是说士绅有罪吗,不该收田租?”
“士绅如何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想要让手下的兵卖命,就要让他们的家人吃得好,穿得暖!不能让他们在前面杀敌。后面士绅去家里逼债!前面流血,后面流泪,谁也受不了!”
流血!流泪!
张恪这几句话对黄子乔的震撼,简直比这些年读的书都要强烈!曾经他们也都抨击朝廷,骂宦官,骂权臣,能骂的都骂过了,可是很少有人骂过士绅,谁让他们就是一体的呢!
黄子乔又看了看地里耕耘的农民,叹道:“永贞兄,土地兼并历来都是国家大弊,只是想要革除弊政,实在是太难了!黄某位卑言轻,实在是不敢承诺什么,请永贞兄恕罪!”
黄子乔说着,深深一躬。
张恪也笑道:“国梁兄,你觉得咱们谈几千年都解决不了的话题,是不是太沉重了,其实我只想请国梁兄帮一个小忙!”
黄子乔蓦然抬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拍着胸脯说道:“永贞兄,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国梁兄,我的治下荒地很多,重新分配了土地,降低了田租。百姓们都是给自己干活,才能如此卖力气。我想请国梁兄能写几篇文章,说说边地的特殊,非屯田不能养兵,张某并非想和士绅作对,只是不得不如此。”
几个士绅向黄子乔告张恪的黑状,张恪心里已经有了警觉。当然他靠着宫里的支持,一样可以把分地的事情做下去,只是万历皇帝已经撑不了几个月了,接下来的朝堂乱斗,偏偏自己有做的是冒天下大不韪,没有帮手可不行。
老师洪敷敎和王化贞虽然和自己不错,但是他们党派色彩不明显。而黄子乔则不同,他是根正苗红的东林党,对士林舆论的影响力非常大。正所谓大军未动,舆论先行,要是能借助他制造对自己有利的舆论,对自己绝对有利。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写文章小菜一碟。身为风宪,我也该把辽东的局势上奏朝廷,永贞兄练兵屯田,都是为国为民,小弟佩服得紧!再说了,靠着几篇文章,就能请动永贞兄,我可是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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