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天涯沦落人。”
苍鹰又问:“既然是天涯沦落之人,为何不前往天边?而在此扰我好事?”
那人又道:“贫道凑巧路过此处,见阁下功夫神妙,故而驻足观看。”
苍鹰沉吟片刻,说道:“见我者死,近我者魔,给下是想要做死人呢?还是成为妖魔?”
那人哑然失笑,答道:“非幻既真,非佛既魔,非死既生,非灭既存。阁下之问,贫道并未想过。”
日忽答尔壮起胆子,将火把朝后方照去,只见晃动的火光中,一位穿着邋遢的道人正站在不远处。他披着破旧道袍,留着一头长发,未结发辫,容貌俊朗,但隐隐却似乎皱着眉头。
这人遇上此等妖异景象、惨烈杀戮,居然并不逃走,反而留在此处看热闹,胆子之大,直是匪夷所思。
苍鹰双手负在胸前,手指微颤,那柄红剑化作一道红光,朝那道人脸上刺去,速度之快,耳目难追。
那道人手掌一翻,红剑在他面前凝住,他身前似乎有一道气流急速盘旋,将红剑挡在一丈之外。红剑被气流缠住,意欲挣脱,但却断不了纠缠。
苍鹰双眼微闪,红剑光芒大盛,顷刻间将气流击散,又前进三尺,再度遇上了另一道气旋。如此反反复复,一共击破了四道气流,方才慢慢挪到道人面前,但红剑气势衰竭,道人袖袍一挥,将红剑击散成星星光点。
余下十多位蒙古士兵咬紧牙关,神情惊恐,只觉眼前一幕诡谲荒诞,仿佛噩梦一般。
苍鹰忽然大笑道:“你不是死人,而是妖魔。”
道人长呼一口气,似乎放下心来,他也笑道:“蒙阁下手下留情,贫道不胜之喜。”
苍鹰说道:“你既然能接我一招,心中有何请求,便说出来吧。”
道人喜道:“阁下答应了?”
苍鹰点头道:“不错,但有所求,绝不推诿。”
道人指着蒙古人说道:“这些蒙古士兵,乃是乌里雅城守军,平素并不为恶,亦无骄横之名,此次前来,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去捉拿一位美貌的哈萨克少女罢了。我一路跟着他们前来,原本想出手阻止,谁知遇上阁下,倒显得贫道多管闲事,班门弄斧了。”
此人说话啰里啰嗦,拐弯抹角,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却并未提及心中所想。
苍鹰沉思良久,问道:“你让我饶了他们性命?”
道人点头道:“阁下如有慈悲之心,便放他们离去吧。”
苍鹰道:“你可知道,他们身为军人,早已有舍生赴死之心。若是从战场上逃离,所受耻辱,远胜死亡。”
道人指了指这些蒙古士兵的脸,说道:“贫道见他们面露畏惧之色,已有惧死之心,何况放他们回去,更可威慑敌人。阁下即便将他们杀死,恐怕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届时鞑子派大军前来,阁下难道还会护着哈萨克人么?”
苍鹰摇头道:“我之所以拦着他们,并非为了哈萨克人。”
道人劝道:“那便是为了杀戮之喜么?但我方才见阁下之剑,剑意消退,兴致已衰,若再行屠戮,只怕也没有多少乐趣吧。”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观望幸存蒙古人,见他们神情困惑,显然听不懂汉语。苍鹰脑中糊涂起来,暗叫不好,知道自己之所以能现身而出,便是由于那古怪麻药的功效。而此刻内心已然被这道人说服,神通逐渐散去,最多支持半柱香时间,便会再度将一切遗忘。
他凝视道人,手掌倏然凌空一劈,那道人离他至少有二十丈远,只感一阵凌厉剑气瞬息而过,道人眉头一扬,手掌摊开,周身冒出一道火光,一柄红剑忽然现身,将苍鹰剑气挡住。
道人身子一晃,红剑溃散,他退后几步,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苍鹰道:“你武功虽高,修为通神,又能化我招式为己用,但内力比我仍稍逊一筹。”
道人满面懊恼,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苍鹰不再说话,而是盘膝坐下,朝他微微颔首,随后闭上眼睛。
道人大喜,朝蒙古士兵拍了拍手,一阵盘旋劲风吹起,将他们全数托了起来,送上马背。日忽答尔大惊失色,只觉此人神威通天,恐怕也是妖怪。众人正手足无措间,身下战马欢快的叫喊一声,撒开健步,朝远处狂奔而去。
道人见蒙古鞑子远去,朝苍鹰鞠了一躬,说道:“贫道青竹山张君宝,多谢阁下慈悲。”
苍鹰脑袋一歪,鼻子里发出呼噜之声,竟然就此睡着了。
张君宝抹抹额头汗水,捏了捏脸颊,果然只感生疼,于是知道自己并非做梦。他心道:好险,好险,天下竟真有这等宛若鬼神之人,前路漫漫,吾当不畏艰险,继续修行。
他不再多言,袖袍一挥,一股旋风吹来,载着张君宝飞离此处,转眼已在数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