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她对他说,林海,陆曼被抓了。
林海在除夕那天为竹木雅包的是猪肉大葱的饺子,他捏不出好看的褶子,干脆就一个面皮裹了馅料一合。成品看上去不像是饺子,倒像是合子。
他也不管那么多,看灶台上的水滚了,就将它们全下了进去,煮出来足足有半个脸盆那么多。只不过大多数都煮烂了,皮散着,锅里的饺子汤倒像是猪肉汤。
他手忙脚乱地将它们装盘,又在旁边放上醋汁,就这样把饺子端了出去。
竹木雅倒没有嫌弃,他对于吃的造诣并不深。林海看着竹木雅有条不絮的动作,后者就像是机械地咀嚼,他仅能通过竹木雅时不时蘸醋的行为,判断出他有在认真品尝这盘面相不好的饺子。
如此一来,林海便想起了竹木雅第一次他带他吃面时的场景,他便不认为自己厨艺好了,只是对他现在唯一的食客感到恐惧。
昨天上午,在他打算和唐音一同去“76号”时,竹木雅的车将他们拦了下来,也幸而唐音刹车踩得及时。
在他们下车后,竹木雅问林海会不会包饺子,林海下意识回答说不会。就这样?竹木雅声称有要事,必须让林海同去,他很抱歉让唐小姐暂时不能跟他的未婚夫一起去参观林海办公的地方。
竹木雅想用三言两语打发唐音,而唐音也是这样想的。她笑着说,她认为竹木先生可不会棒打鸳鸯,让他们小两口没有片刻相处机会。局面僵持不下,最后的决定权在林海手中。
竹木雅理了下林海有些歪了的领带,他低声对他说,陆曼在领事馆。于是林海便跟着竹木雅走了。
在走之前,他告诉唐音,他很快就回来。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多了。
林海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不免有些烦躁。竹木雅没有带他去领事馆,而是回了樱木居。一直教他如何包饺子,如何调馅料,如何煮。但很明显,他并没有用心学。
竹木雅将一盘饺子吃得一干二净时,林海才开口问他陆曼在哪。竹木雅笑了,他说饺子很一般,所以他心情也一般。
竹木雅答非所问,这完全是在林海意料之外的。这种状况他始料未及,所以他没有接话。而竹木雅也不在意这些,他说,他要送他一个礼物。
他话音刚落,川村四郎就双手盛着一把短刀走了进来。他弯腰让竹木雅将刀拿下,随后便站在了门旁。竹木雅示意林海接过他手中那不到一尺长的短刀,后者迟疑片刻后,到底是学着他那样,双手接了过来。
竹木雅便笑了,他说,这把刀叫上和宗白。林海道过谢,他心中的疑虑实在不能被按捺下去,于是他问,竹木先生,您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在这间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林海感到的只有温暖和光明。他跪坐在软垫上,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发型是立式板寸侧分,鼻梁并不挺拔,嘴角的笑永远都像是规定好了度数,眼皮外双。很平凡,却又很耀眼。他的眼睛藏着宇宙,林海看不透,他只要看到那双眼睛,会莫名的心慌。
他垂下了头,在这时,竹木雅的声音才出现,倒像是解救他现在的窘迫似的。他说,他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至少是现在。”
林海沉默了,他跪坐在软垫上,像是一具没了自我意识的尸体。竹木雅不再多说,他起身绕开他,又穿过屏风,离开了屋子。
末了,川村四郎对林海道,陆曼现在被领事馆扣押。这让林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总算是能给唐音一个交代了。
日本的废刀令是从1876年正式开展的,而竹木雅赠给林海的那把刀是他亲自设计的。他认为自己做了很多没有必要的事,可每当他细细掰扯下来时,才发现每一件都必不可少。
当竹木雅从回忆里出来时,听到了屋外的炮竹声,外面是一阵嘈杂的声音。他从书房的落地窗往下望去,发现外面处处张灯结彩。这时,他注意到腕上银表的时针已经转到了十二。
他笑了,张口自言自语道,
“新年快乐,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