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
她会以他为耻,并羞于让人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一个废物爸爸。
窗外,闪电肆意,透过窗帘缝隙,照亮一瞬。
那一瞬间,能清楚看到顾时深捏着拳头,咬着牙红着眼,眼神痛苦而……绝望。
他一步一步往轮椅爬,光线昏暗的儿童房里,除却外头的雨声,就只能听到他米且重地喘息声。
与其日后注定会成为女儿的耻辱,不如趁现在她还喜欢着的时候,就结束自己的一切。
至少等她以后回忆,还能笑着说:“我爸爸呀,以前很厉害的……”
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就像是脑子里住了个魔鬼,无时无刻不再怂恿诱惑他。
现在就回到书房,书房抽屉里还锁着美工刀,足够锋利,能悄无声息的就结束一切……
然而,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出来。
他……还没有亲眼看檬檬长大,也没来得及教她分辨男人的真心假意。
渴生和求死在相互拉扯,像一场拔河比赛,拼尽全力去角逐,想要分出个输赢。
“爸爸?”
就在这时,团子还带睡意的小奶音响起。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不晓得爸爸在地上干什么?
顾时深浑身僵硬,所有纷杂的念头立刻悉数定格。
他没有回头,而是选择握紧轮椅扶手,企图撑起来坐上去。
但轮椅没人固定,轮子在力的作用下,只会不断往后滑行。
顾时深试了几次,一次比一次用力,可都坐不上去,轮椅后滑,带动他身体往前,险些又摔倒。
看到了吗?
他是个残废,就是这样没用,并且一点都不厉害。
他才这样想着,身后就传来团子趿着拖鞋,哒哒出房间的脚步声。
顾时深顿了顿,随后他挥开轮椅,缓缓转头。
空无一人的儿童床,空无一人的房间。
他低笑起来,笑得让人心头发酸。
终于认识到了他有多没用,所以毫不犹豫选择离开了吗?
这样也好,省的吃个饭也要监督他。
顾时深就那么坐在地上,看着床头柜上,那盆爸爸球和檬檬球的仙人球。
团子当时怎么说的,要让它们开花给他看。
他到底还是等不到,哪怕一朵,是开给他看的花了……
“呼啦啦呼啦啦”房间外面忽然传来滚轮滑动的声音。
紧接着是被吵起来的苏红:“小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小团子奶音焦急:“给爸爸用的。”
苏红似乎惊讶了声,想也不想就要推门进来。
“别进来。”顾时深生硬开口。
这样的狼狈,还有没用的废物模样,留他一个人处理就够了。
门外,没有了声音,安静的只有雨声。
顾时深勾唇自嘲,最后还是让女儿看到了他最不想她知道的一幕。
“呼啦”团子悄悄进来,将推着的东西挪到爸爸身边。
顾时深抬眼,那是一架有小滚轮的助行器,崭新的、他排斥使用的。
原来,团子出去是为了帮他拿助行器,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因为嫌弃害怕而想要离开。
“爸爸,用这个起来。”团子眼神纯澈,心思干净,丝毫没有嫌弃爸爸的意思。
顾时深问她:“刚才看到了,你爸爸并不厉害。”
团子茫然,爸爸摔倒爬不起来和厉不厉害有什么关系?
她用自己的思维解读,蓦地眼睛一亮:“爸爸摔倒,是因为想睡地毯上吗?”
不等顾时深回答,小团子已经兴奋地跑去将被子拖下来,然后殷勤地盖在爸爸身上。
她自己还钻进被子里,紧紧挨着爸爸:“檬檬和爸爸一起睡地毯,不过爸爸不能让婆婆知道哦,婆婆不许的。”
顾时深愕然,还没回过神来,小团子已经催促他也赶紧躺下。
“轰隆”惊雷乍响。
“啊!”团子被吓的一抖,像受惊的小兔子,忙不迭拱进爸爸怀里瑟瑟发抖。
“不怕,打雷而已。”顾时深条件反射安抚团子。
团子哆哆嗦嗦探出小脑袋,听不见雷声了,她心有余悸凑到爸爸耳边,叽叽咕咕:“爸爸都不怕打雷,真厉害。”
顾时深眸光沉了沉:“我是残废,以后你上学了,同学朋友都会因为这个笑话欺负你的。”
团子听了个半懂:“爸爸腿腿只是病了,乖乖吃药就会好的。”
她悄悄趴到爸爸身上,欢喜地眯起了眼睛:“婆婆说了哦,谁欺负檬檬,檬檬就拿粉铲铲把他打哭。”
啦啦啦,她最喜欢爸爸的怀抱了,也最喜欢和爸爸一起睡觉觉啦!
顾时深看着团子一点一点的小脑袋,软软的一团,靠在他心口,暴动的情绪渐次沉寂,只余安心和温暖。
团子哼哼唧唧,左蹭蹭右蹭蹭,然后红着小耳朵,很小声的跟爸爸撒娇:“爸爸,要抱抱。”
顾时深对上团子湿漉漉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流露着对他的喜欢和渴望,还有他不容辜负的小期待。
他缓缓伸手,将团子搂进怀里,哑着声音道了句:“睡吧。”
小团子高兴了,依偎着爸爸,听着爸爸的心跳声,飞快就睡着了。
睡着后的团子,不知梦到了什么,居然在睡梦中都笑出声。
顾时深低头,薄唇印在团子小发旋上。
是他想的太过偏激,分明他的一个拥抱,都能让团子满足的不能自己。
对于团子来说,他远比想象中的更有用。
上天给你关上一扇门,但一定会给你开一扇窗。
他何其幸运,能在一无所有的今天,多出一个可爱软糯的女儿。
就好像——
“你是这荆棘的世界,赐予我的唯一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