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中大急的华母刚想要追进去,就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华母虽然不认得这黑衣人是谁,但是他腰上挂着的一块火红令牌还是让华母在第一时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当华母意识到拦着自己的黑衣人就是传说中腰间挂着‘杀人无罪’令牌的暗卫时,华母的双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哆嗦起来。
原本还打算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狠狠耍一回赖皮的华母愁眉苦脸地僵立在原地,再不敢多做其他的耷拉着脑袋在心里拼命起祈祷起来。
祈祷华父对她还有那么点零星的夫妻之情,别当真置她于死地。
就在华母满心惶惑,心如汤煮的时候,她的长子华承锐已经怀抱胖太女和华父见上面了。
华父脸上表情极其复杂的看了自己面前气质大改的俊美年轻人半晌,才在忠仆的提醒下,动作很有几分艰涩的向华承锐和华承锐怀中的胖太女行礼。
华父从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居然会向华承锐行礼,向这个注定在他面前永远翻不了身的人行礼。
不过,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他的心气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在华承锐喊他平身以后,他还能够在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用很是夸赞的语气说皇女殿下小小年纪已经风采逼人,真的是他这些年来见过的最优秀的孩子。
华承锐早已看透华父的为人,当然不会把华父这言不由衷的话当真,而且时间紧迫的他也无心再与对方就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过多纠缠,因此,他直接打断了华父滔滔不绝地夸奖,开门见山的问他,到底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他的亲生父亲是遭人暗害,而非难产而亡的。
对于华承锐这种毫不客气当场打断他的行为,华父并不以为意。
毕竟,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父子亲情,相反,还相看两厌的很。
想到自己为了今天所忍受的各种苦楚和辛酸,华父默默伸手碰触了两下仿佛还依稀能够觉察到痛意的额角,语声很是郑重地望着华承锐开口说道:“我能够把真相告诉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华承锐此刻正一心惦记着走在迎亲路上的妹妹,是以,说起话来,也言简意赅地很。
“我希望我在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以后,你能够……拉我儿子一把,让他不至于被活活虐死在冀国公府里。”华父在提及自己要求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忐忑和紧张。
显然,他很担心华承锐不会答应他的条件。
毕竟,不论是他也好,还是他的一双儿女也罢,当年都没少明里暗里的欺负过他们兄妹俩个。
事实上,他却不知道华承锐的心胸远比华父所以为的要宽广的多。
已经轮回过无数个世界的华承锐即便是在怎么小鸡肚肠,也不会和一个被家人宠坏了的熊孩子计较。更别提这熊孩子的三观还端正的很。
因此,在华父忐忑的几乎要窒住呼吸的注视中,华承锐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他的条件。
作为大凤朝的君后,华承锐自然清楚的知道冀国公府生活着一群怎样让人无语透顶的奇葩,但是当初的婚事是华母亲自挑选的,而人也是华承链同意嫁过去的,华承锐又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因此,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直接撂过了事。
只是,华承锐倒没有想到,冀国公府的人居然已经奇葩到了让华父主动低下高贵的头颅,用情报来换取自己救他儿子脱离苦海的地步。
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好奇之意的华承锐决定回宫后,一定要让暗卫好好查一下冀国公府里的事,最起码的,也要弄明白华承链的妻主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居然会让华父失态痛心到用“活活虐死”这四个字来形容的地步。
华父知道华承锐向来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眼见华承锐点头的他脸上也不由流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难掩激动地用力擦了下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又有些泛潮的眼角,声音隐隐带着几分感激的对华承锐道:“君后殿下能够既往不咎的对我儿伸出援手,真的是我儿莫大的福分,还请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把我所知道的……有关殿下生父的所有事情,毫无保留的全数告诉殿下!”
华承锐微微点了点头,听华父和他从头到尾,以知情人的口吻说起了他生父的过往……以及,他被华母暗地里用致人产时无力体虚的药物,活活害死在产床上的可悲真相。
华承锐浑身有些发寒的听华父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低垂着眼帘,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对我的生父出手?这里面总应该有个原因吧?”
华父动了动嘴唇,“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尊父之死,与我也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用力抠了抠自己的手掌心,又道:“你母亲……她从小就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在她看来,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她自己的前程更重要,当年,她正好遇上了一个得以升迁的大好良机,但是……他的上峰却极端的讨厌那些迁徙到大凤朝来的移民……觉得他们的出现危及了大凤朝本土人的利益,还生下了一堆堆高鼻深目的丑鬼……”
华父垂着眼帘,尽量用一种超脱其外的语气,回忆着那些已经被他尘封多年的往事。
“那个时候,你母亲已经在七品的位置上足足呆了五年,她做梦都盼望着能够升到六品去……为了能够尽早达成这个愿望,在确定我也身怀有孕以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对你父亲动了手……”
华父声音略微有些干涩,他并不乐意回忆那些对他而言如同污秽一样的过往,可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他却不得不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回到从前,回到那个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再也不愿意松手的从前。
“我当时因为孕吐极为强烈的原因,一直都被她蒙在鼓里,直到你生父难产而亡,你妹妹也平安出生,她才亲自端着一碗打胎药出现在了我那时候住的小别庄里,她告诉我,她现在迫切的需要迎娶一位夫郎做她的主君,说我如果想进门的话,就落了腹中的胎儿,和她一起回家。”
华父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眼角终于淌出了一滴眼泪。
华承锐对华父此刻眼角的泪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笑,不过他也没有因为这样就打断对方的叙述。
毕竟,在他的拾娘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以前,这个世界的男子是毫无地位可言的。
别说是守夫孝了,只要女人愿意,完全可以前脚葬了夫郎,后脚立马再娶新的正君入门。
“……我不否认,我确实有取你生父而代之的心思,但是……我却不愿意……不愿意在用自己腹中孩儿的夭亡为代价,毕竟……在怀上那个孩子以前,我就已经为你母亲落了一胎了……可我……可我到底禁不起堂堂正正做人夫郎,昂首挺胸生活在阳光下的诱惑……”
华父用力地抽噎了两声,“我再次为她落了自己腹中的骨肉,风风光光的被她娶回了家门,而她也顺利升了一等,成了她梦寐以求的六品官员!她高兴坏了,穿着新官服回到家以后,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当时又诊出身孕的我,手忙脚乱的在旁边照顾她……也是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急着迎我进门,又为什么那么仓促的急着要打掉我腹中的孩子……原来,一心想要有个女儿的她,做的是两手准备……”
华父惨笑一声,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如果你的生父在生产时父女双亡的话,那么,她就预备着让我怀着这个孩子进门,到时候,只需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冒险报小数月即可,如果你的生父自己死了,但孩子却活了下来——还是一个女孩,那么,她就会动手打掉我的孩子,因为,那时候的她,已经没必要再承担以奸充嫡被人狠参一本的后果了。”
“刚知道这个秘密的我,惊恐的要死,也怕得要死,可是在害怕又如何呢?我不得不继续跟着她过下去,因为她是我唯一能够攀得上的,让我衣食无忧的女人,也是……也是我腹中第三个孩子的亲生母亲……”
华父喉头沙哑,泣不成声。
“君后殿下,我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事,罪孽深重,我不想也没资格为自己辩解,如今我只盼望着您能够帮助我的儿子脱离苦海……他……他虽然有些骄纵有些胡闹……但是……但是他的本质并不坏……他不应该……不应该落到一个被自己的妻主活活磋磨而死的下场……”
华父又用力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由于她的酒后失言,我意外获悉了她的秘密,处于兔死狐悲的心理,我偷偷搜罗了很多与她下毒暗害你生父有关的证据……”
华父语声一顿,从自己的袖中摸出一个随身带着的木匣子来,亲自用双手,膝行捧到了华承锐的跟前。
“这些证据足够您将她当年暗害您生父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了……至于我……至于我这个做帮凶的……我会等到君后殿下的妹妹华婧小姐娶夫半月后,再寻机自我了断,以命赔命,还请君后殿下信我一回,救我儿子,恕我女儿,给他们一条活路走!”
华承锐神情庄肃的将华父手中的锦盒接过打开,里面果然盛放着不少足以让华母死个无数回的罪证。
华承锐一目三行看完,一面侧耳倾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喜乐声,一面神情漠然的看着满眼希冀的华父道:“只要你做到你应该做到的所有,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忘记我许诺的一切。”
华承锐在华父感激涕零地注视中,怀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聊到睡着的胖太女转身离开了这间偏僻又凄清的小院落。
华父默默地目送着他们父女俩远去,然后在忠仆的搀扶下,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嘴角也勾起了一个充满着如释重负和幸灾乐祸的笑容。
也是在同一时刻,被华父迷昏了的,已经变得骨瘦如柴的华承链,被接到自家君后殿下暗示的暗卫悄无声息的打横抱着带离了华府。
亲眼目睹自己儿子被抱走的华父心里清楚,再过不久,会有一个与他儿子足有九分相似的人再次不着痕迹的出现在这里,顶替他儿子的位置,重新回到冀国公府去,回到那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狼窝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