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却是没有感情,触手冰冷的空洞躯壳。
荣寿宫冷冷清清的,不是冷宫,胜似冷宫。
“皇后娘娘让谨王和谨王妃早点回去,还送了自己酿的桂花酒。”赵公公安慰地提及了皇后的心情不错,“皇后娘娘今日挺高兴的,很喜欢谨王妃。后来还教谨王妃酿桂花酒,谨王妃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道‘一品寿桃’,据说是前周的宫廷菜,皇后娘娘吃的眼泪都留下来了,很是喜欢。谨王妃把这道菜教给了李嬷嬷,说以后可以常做给皇后娘娘吃。”
“‘一品寿桃’啊,朕也是吃过的,给前周文思皇后祝寿时吃的,说起来,文思皇后还是昭和公主的外祖母。文思皇后很喜欢这道菜,每年祝寿必回上此菜,据说还是婳苓公主亲手做的,难怪,难怪。”
赫连瀛难得地笑着提起前周的事,虽然他一向看不上只会舞文弄墨,毫无治理国家才能,更无安邦定国本事的周哀帝,但对于贤惠忠贞的文思皇后颇为欣赏。
文思皇后是越国开国皇帝澹台无忧的亲姐姐,周哀帝被杀后她义愤填膺拒绝了澹台无忧接她回娘家的请求,在周哀帝尸体旁自杀殉情。婳苓公主为了让父母好好安葬,答应下嫁给第一个来到父母尸体旁的兰斐然。可惜了,兰斐然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点都配不上婳苓公主,就跟周哀帝配不上文思皇后一样。两母女都是绝代佳人,可惜生不逢时,若是自己的妻女,绝不至于让她们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可是想着如今的妻子荟如皇后和女儿毓袖公主的状况,赫连瀛却是一阵悔意,虽说不至于像文思皇后和婳苓公主,可如今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了,不由又是一叹。
“偷梁换柱又如何,若是原本的那个劳什子秋水芙蓉朕还看不上。她是前周婳苓公主之女,论才情论出身才配得上他,虽说一开始朕不过是想给荟如一个惊喜,弄个孙媳妇让她开心一下,又不想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强塞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过去,荟如原本就出身于雒邑,喜好琴棋书画,来个雒邑的家乡人陪她说说话也好。现在看来,比朕想要的更加好。看她能掌控群臣的兴趣谈话,让他们被她牵着鼻子走,就知道不是传说中的木讷无能,倒是大智若愚。”
赫连瀛摸着胡须,目光欣慰,显然对自己这次联姻的选择无比认可。
赵公公也配合地呵呵笑:“陛下对着长孙媳看来很是满意。”
荣寿宫的灯光暗了,赫连瀛知道皇后要就寝了,打个呵欠,自己也转身回卧室:
“哼,现在嘛,还行,日久见人心,以后慢慢再看。”
(三)
棠心蔓拜帖请她看戏。
昨天心累的慌,今日还在床上赖床的时候,玉衡就一脸严肃拿来门房处送来的帖子,帖子的主人,是她们都没有想到的人。棠心蔓。
兰君芙拿着自己手上的拜帖左看右看,挑眉一笑,看戏?这是什么新招数,貌似宫斗里不流行这招啊。不过昨天丢脸,今天就来报仇找回面子,真是,没耐心啊,不由得让人不怀疑呢。
“小姐,去不去?”摇光凑过来,眼里跃跃欲试,不用解释,她闲得无聊显然是很想去的。
“那就去吧。”兰君芙随手把帖子一扔,起身整装。
“玉衡,走吧,闲着也是闲着,我们都去凑凑热闹。”
三人组不但去了,还是提前去了,不走寻常路的去了。于是,等在那里的某位俊美小生立刻被就地按倒扒皮搜索历史了。
“哟,这么好看,该不会是想对我施行美男计吧?”兰君芙坐在凳子上,看着对面那个被按住跪在自己面前的戏子模样的白面小生。
“小姐,这人叫香保,为人极为风流,名声很臭,是贵妇圈里众所周知的面首。还是公用的。”玉衡自己看到这个信息时三观都炸裂了,她知道男人风流不少包养小戏子的男女不忌,没想到女人也有份,这大秦,果然是民风开放啊。
“棠小姐跟你是如何计划的?她给了你多少钱啊?嗯,跟你有没有一腿啊,老实交代。”摇光不怀好意问道。
香保使劲摇头,吓得差点尿了。
“切,不见得吧,你向来喜欢贵妇喜欢丰满熟女,棠小姐那么大的胸你也还是可以将就一下的。”摇光嘻嘻笑着把两人都嘲讽了一遍。
“嫉妒别人胸比你大就直说。”玉衡坏笑着看着摇光。摇光一下子就炸毛了,“谁嫉妒了!谁嫉妒了!我平胸,我骄傲,我为国家省布料!”
看自己人快闹内讧了,兰君芙终于开腔了:“行了,要闹回家闹,在外人面前也不嫌丢人。”
“是。”摇光依然撅着嘴,不爽的瞪着玉衡.......的胸。
为毛就她是个平胸?就连开阳看起来那么瘦,一起更衣时她也见过,人家脱衣绝对有肉。
摇光犹在憋屈,兰君芙已经回到正事,看向香保:“她吩咐你怎么说的?”
香保面色犹豫着,不知到底该说不该说:“棠小姐说......”
兰君芙见状,一个眼色,摇光就把一把匕首架在了香保脖子上,香保俊俏的脸蛋立刻被吓得惨白惨白。对面,兰君芙笑眯眯双手交叉:
“来,你就按原来的要求说话,就像背台词一样,一句不许漏哦~”
外面的厅堂,正主已经故意带了好大一群围观者来做这伟大时刻的见证人。
“蔓蔓今日约得大伙看戏,什么戏这么好一下子约了这么多姐妹啊?”
“就是,说出来我们听听,别卖关子嘛。”
莺莺燕燕的小姐围在棠心蔓面前,光顾着应付千金们,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的丫鬟少了一个都没发现。松茶奇怪地回首四处看了看,咦,松草呢,刚才还在的,怎么不见了?
正想着,“松草”就从侧门急匆匆冲过来,直奔着棠心蔓而去。
“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一边说......”看了看“松草”冲出来的方向,棠心蔓猜想大概是后面香保出了什么状况,自己的算计见不得人,立刻拉着“松草”到后台去。
摇光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没什么,就是借你一用。”冷冷一笑,对这个又虚伪又没脑子的女人真是一点好感也没有,最讨厌的是胸那么大!吃什么长得!摇光毫不客气一掌打晕,拖走,一路拖到后台帷幕后面扶着她坐下,还故意把衣襟扯开,还露出了半边肩膀。从高处一看,嗯,可以看到沟了哟,但愿香保演戏时看着不会流鼻血~
对面,香保瞪大了双眼。
摇光抬头冲他咧嘴一笑,拳头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晃:“给我老实点,好好表演,不然就把你扒光了卖到小倌楼去,以你这皮相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香保一个激灵,他是风流,但仅限于美女。连连点头。
“小姐说,请各位先去坐下,小姐要亲自给各位表演。”摇光暂时充当司仪,一个福身就退下了。
帷幕拉开,一男一女,歌声起,却是无比香艳的内容,众位小姐立刻大惊失色,不少人立刻羞红了脸。
舞台上,带她们进来的棠心蔓斜斜的坐在贵妃椅上,发髻凌乱,头偏向里侧看的不甚清楚,更清楚的是那正对观众席的半边裸露的肩膀,吓掉了一众小姐们的眼球。“棠心蔓”头斜靠着,语气哀哀婉婉:
“觑着恁俏庞儿宛如生。
听他娇吐依然旧声。
打动我往常逸兴。
可记得银蜡下和你鸾交凤滚,
向纱窗中重拥麝兰衾。
仿佛听鼓瑟湘灵隐隐
真个是春蚕丝到死浑未尽......”
一位俊俏的白衣书生登台,手指折扇,与棠心菀深情对视,含情脉脉。熟悉而魅惑的男声手执折扇,撒开折扇,遮住两人的面庞,露出的半张面孔似乎已经贴在一起了。
“我因此上媚眼传情
慕虹霓盟心
蹉跎杏雨梨云
致蜂愁蝶昏,
痛杀那牵丝脱纴,
只落得捣床槌忱
我方才扬李寻桃,
便香消粉退玉碎珠沉,
浣纱溪鹦鹉洲夜壑阴阴,
今日里羡梁山和你鸳鸯冢并.....”
“啊!这小生是香保!”
“啧啧,是他!”
“没想到,棠心蔓不但私会这种人,还一起同台表演,还是表演这种春戏,不要脸!”
小姐们开始窃窃私语,眼里都带着不屑和羞怯。
“家里父母管教甚为严厉,小妹先走了。”有一位黄衫的妙龄少女立刻站起来转身离开。
“姐妹们别急着走啊,戏还没唱完呢。”
棠心蔓微微转身,那本就半褪的衣裳更是往下滑了一下,雪白的半边身子一览无余,甚至连胸前的肚兜都看的一清二楚,而她身旁,那书生还紧紧偎依着,以他的视线,将棠心蔓胸前的春光一览无余。千金们一个个惊得是目瞪口呆,甚至都没人发现“唱戏”的棠小姐眼睛闭得死死的,嘴边根本就没动过。
“我跟保哥哥可是特意练了许久的,好听吗?”
“无耻!”这下子小姐们更加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离开。
“保哥哥,别理他们,一群无聊的女人,我们继续接着唱,不但要唱,还要演~”身后,“棠心蔓”甜蜜地撒娇着。
小姐们出去的脚步更加加快速度,头也不敢回,就像身后有鬼追一般,谁也不敢落后别人,就怕落后别人了被说想看春戏思春了。
身后,香保看到人走光了,腿一软,狼狈地跪倒在地,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彻底完了,自己的前途不仅完了,连命,都可能保不住了......
“小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为什么不敢,觉得你挺能干的,什么女人都能搞定。”刚才看到香保还知道故意把棠心蔓转身装作她自己在唱,做戏做的如此专业逼真配合也是个人才。兰君芙在他面前弯下腰,邪邪一笑挑起香保下巴,
“怎么样,跟我混如何?”
(四)
不到一天时间,棠心蔓和香保登台表演春戏的事就传遍了雍京各大达官贵人府里。第一个跑回家的千金就带着委屈的哭腔像父母哭诉了自己的遭遇。
“混账!棠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这这这.....女儿啊,以后棠家不管任何人再喊你去,再也别出去了.....”
另一户小姐也是,先把脏水泼到棠心蔓身上,不然自己的名声就要污了。
“爹!娘!棠心蔓她.....她请女儿去看戏,没想到是她自己唱戏.....”
“大家闺秀,学什么不好学做戏子......”
“唱的什么?”
“唱的是.....是春戏!”千金看着父母震惊的眼神连忙解释,“女儿听到开头就赶紧跑了,其他姐妹们也是,没想到她一个大家小姐,竟然唱这种戏,还还把衣服脱了......”
“啊!”母亲顿时一阵尖叫,父亲气的把茶杯都摔到地上:“以后不许与棠家来往!”
同样的一幕还出现在一起看过戏的其他府上。
“娘!棠心蔓她不要脸,把女儿请过去说是看戏,结果竟然是她和那香保一起唱春戏,还边唱边脱......”
“棠家大小姐唱春戏,边唱边脱......”
而经由各大府里的下人与外界的交流,很快这事情也传到了市井。茶馆街头,棠心蔓的事便成了闲汉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香保是戏子楷模啊,勾搭了寂寞贵妇,连棠家小姐也勾搭上了,早知如此,当初我也去唱戏了哈哈!”
“啧啧,没看出来啊,那棠家大小姐不是说美貌出挑性情高傲吗,没想到私底下是这幅模样”
“切,不是说她擅长骑马吗,这不是骑得一手好马术!”
“哈哈,那香保,可是一匹经验丰富的良驹啊!”
而棠家,则是掀起家庭动荡巨浪。
“蔓蔓,你真的去唱戏了?”棠夫人不可置信地抓着女儿的肩膀问道。
“我没有!爹,娘,你要相信我?”棠心蔓记得自己明明只是带着小姐们去看兰君芙的丑戏,春戏跟自己想的一样,故意请了名声极为难听的香保就是要的这个效果,果然如自己想象一样整个雍京都知道了,可是为什么里面绯闻的女主换成了自己?
“爹娘,姐姐只是请人看戏罢了,有香保唱戏,哪需要姐姐亲自上台。”二小姐棠心菀在旁边弱弱地似乎在为姐姐辩护。
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棠正颋更来气。愤怒指向棠心蔓,怒发冲冠:
“你,你真的把那香保请去给小姐们唱戏?”
“混账东西!你一个大家闺秀,如何认识的那种人?”
“夫君......”棠夫人护着女儿正要帮她求情,这火焰已经烧到了自己身上。
“还有你,你一个深闺妇人,难不成也与那戏子打过交道?”听说那香保之前是专门勾搭贵妇人的,不会跟自己夫人也有什么来往吧?想到这里,棠正颋脸色更黑了,感觉头上已经发绿了。
“夫君,冤枉啊,只不过是姐妹喝茶时说起......”棠夫人立刻得为自己辩护求情了。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棠正颋更是火大。本来只是怀疑,现在越发怒发冲冠了:“你们喝茶就喝茶,谈一个那样的小戏子作甚,难不成,还想包养他不成?”
“夫君......”棠夫人急的都要哭了,越着急越是口拙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哼!”棠正颋甩袖离去,出门前不忘惩罚不省事的棠心蔓,“你,这几日在家闭门思过,让你母亲把媒人叫来,给你看门亲事,赶紧给我嫁了,照这样的流言下去,再过几日,你就算想嫁都没人愿意要了!”
“姐姐,我去劝劝父亲。你别担心,父亲还是心疼你的。”棠心菀柔柔地解释了,可惜对面的两母女一个眼色都不给她。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屈膝行礼告退,跟上棠正颋的方向。棠心蔓这个嫡姐和嫡母惹怒了父亲,正是自己上位的机会。
“娘亲,我不甘心!你最后再帮我一次!”待到那个看似帮忙实则包藏祸心的二妹走后,棠心蔓立刻起身拉着母亲的袖子,仰着小脸哀求,“已经不能更糟糕了,娘,就让我最后赌一次吧!”
棠夫人咬咬牙,终究还是心疼女儿占了上风,点点头。
“七日之后,是你父亲的五十大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