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家最喜欢往何大家去,他娘子又风趣又大方,什么场面都转得开,偶尔还扮男装和我们一起去踏青游玩。我们谁不羡慕何大,谁不称柳姐儿一声好娘子?又有谁会觉得温阳娶个乐籍娘子有什么大不了?”
“再说了,如果是齐腾的话,说不定还担心娶个乐籍女子会影响官场风评,对仕途有损。可温阳的样子,一向没有入仕的兴趣,又有什么担忧的?”
黄梓瑕也不说话,任由他们议论许久,才问:“齐腾与温阳素日交往如何?”
陈伦云说道:“哦,因为齐腾字涵越,人长得又潇洒和气,所以我们给起了个外号为寒月公子,刚好与温阳是一对,所以常拿来相提并论。但齐腾爱热闹,温阳好静,两人似乎并未有什么交往,素日也就是点头之交吧?”
黄梓瑕又问:“那么,与齐腾和温阳两人交好的,又是谁?”
马上就有两三个人异口同声说:“是禹宣!”
黄梓瑕微觉震惊,眉目间隐有愕然。
周子秦却还未领悟,追问:“你们是说禹宣和两人中的谁交好?”
“与两人都好!”他们都确定地说。
陈伦云见他们不了解情况,便解释道:“温阳好静,喜欢书法,而禹宣的书法在成都府是佼佼者,所以他常借故接近禹宣,千方百计与之交往——你们谁还记得上次那钟会手书的事情?是不是从那事之后,他们开始交恶的?”
“是的,这事我记得!”有个年轻人赶紧说道,“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了,那时温阳说自己得了一幅钟会手书的信笺,请禹宣过去品评。禹宣欣然前往,但回来后却自此再不理会温阳,别人问起也只字不提。我还曾问过禹宣,那张信笺他怎么看,究竟是不是真迹。”
周子秦赶紧问:“禹宣怎么说?”
“他当时神情挺奇怪的,可能你们不熟悉他不知道,禹宣是我们诗社顶出色的一个人,那种飘然出尘的举止神态,是谁也比不上的。我与他也认识几年了,未曾见他生气过。但那一次他却神情冷淡,语气也十分僵硬,说,嘉平元年十二月的信,钟会还自称尚书郎,怎么可能是真迹。”
陈伦云点头道:“正是啊,我们一开始也不解,后来翻了书才发现,原来嘉平元年钟会已经迁中书侍郎了,是以他一眼就认出是伪造的。”
周子秦忍不住说:“就算是伪造的,那也是温阳受骗买了伪迹啊,为什么会因此交恶?”
“是啊,但就是此事之后,禹宣与温阳再无来往了,平时诗社碰面,温阳倒是还对禹宣一头热,但禹宣对他退避三舍,甚至因此好几次诗会也不来了。”
黄梓瑕的目光转向周子秦,见他还是一脸不解的模样,便转开了话题,问:“那么齐腾与禹宣的交往呢?”
陈伦云说道:“这个我倒是清楚,他们之前一直也是普通关系,但自从禹宣那一次自杀未遂之后,他们便有了交往,甚至有段时间十分频繁。”
黄梓瑕的心口猛地一跳,脱口而出:“自杀未遂?”
“是,就是在黄郡守一家出事,黄家姑娘出逃之后。成都府人人都知道,黄姑娘与禹宣关系亲密,而谁也想不到,在黄郡守出事之后,会是禹宣出首告发黄姑娘;又谁也没想到,在黄姑娘出逃,下落不明之后,禹宣会在黄郡守出殡的那一日,在郡守墓前自尽——又谁也没想到,把他救回来的,居然是平时与他似乎并无来往的齐腾。”陈伦云叹道,“此事也只我们诗社几个人知道,因为禹宣和齐腾都是我们朋友,所以几个人虽然知道了,但也都没有说出去。”
黄梓瑕只觉得胸口隐隐阵痛,她全身骨骼似乎都被抽去的力气,只能茫然靠在后面的椅背上,一言不发。
“但是,禹宣在病床上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不知道是不是哪里造成了损伤……你们不觉得他性情都变了吗?”
陈伦云听其他人这样说,也点头道:“是啊,他原本是那样超凡脱俗的一个人,可那一场大变之后,整个人变得恍恍惚惚,又好像什么都不太在乎,又好像对每个人都充满戒心。而且前一天与我们说过的话,常常第二天就忘了……”
“而且啊,我们偶有不慎,提起郡守府之类的话,他就头痛,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伤痛郡守的死,谁知他痛得全身都是冷汗,整个人都虚脱了,差点没再死一次,所以我们……在他面前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提起他的伤心事。”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疑惑不解。
“这个在病理上来说,也是有的。比如受了太大的打击,再度提起某些事,感觉承受不住时,便会下意识地排斥,然后就会发生激烈反应。”周子秦在旁分析,说得头头是道,“还有一个,就是他自杀的时候,体内或许哪根弦被触到了,自此后性情变了,也是有的,比如说当年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这样一件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