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交杂在一起的情感
鸳鸯失伴就是如此了吧。
徐醇对金老二的死又信了几分,低头看看许时念,心里却在掂量着她的话:如果辽东失守何去何从?
而此时关外的荒野中,月色下黑漆漆的一片雅雀无声。
黑色的帐篷里,篝火燃烧着,大王子焦灼的在徘徊,不停的问外面: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没有!
银州城里的鞭炮声零零星星的,还能传出来一些。主帅再是死了,这年总是要过的。百姓们还想着,好歹过了年,等天稍微暖和了,说不定局势就不一样了呢。因此,该放鞭炮的人家还放了鞭炮。
李弩在边上坐着,闭着眼睛假寐,只当没听见对方的焦躁。
大王子低头看他:“你就不着急?”
李弩睁眼:“是我动的手匕首见了红。没刺到要害是真的但是那匕首上的毒|药有没有解药得问他们”他扬了扬下巴,点了点对面的那几个人,“他们若是有自信,认为没人那解那必是死了”
那小女子哼笑一声:“当然!那样的du物部族里也不多几十年搜集起来的,只做了那么一点,这次都给用了不可能du不死”
大王子再次跟她确认:“这种事不能出现一点偏差。”
小女人带着几分傲然:“西南湿热之地,瘴气横行。里面长的毒物毒性最烈那毒是用七十二味毒花,七十二味毒叶,七十二毒虫按照一定的比列配置凝炼而成。那一小瓶,是由一整锅熬制出来的精华见血必死”
李弩垂下头,将脸藏在暗影了,怕泄露脸上细小的表情。
这个消息,他觉得很有用。至少,他再也不用怕这女人了。因为他们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师娘给的药远比她们的高明。
什么江湖见鬼去!
底蕴这东西,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
金柳就站在帐篷的最里面,那里距离篝火最远,也是最冷的地方。因此,她看着那几个女人的眼神就有些不曾掩饰的冷意。真就利用自己的这张脸哼!
她这次跟来了,她知道,必是大王子还有用的到他的地方。
而她也是有用到大王子的地方的如此,两全其美。
见大王子心里稍微安定,她倒了茶默默的递过去,那边接了,喝了两口又放下。此时,空里一声尖利的鸟鸣声大王子一愣,蹭一下就站起来,“快去看看快去看看是不是成了!”
很快,外面送来了竹筒进来。大王子亲自接了打开,就着篝火看了。
这一看之下大笑出声:“好好好!”他转身大力的拍打着李弩的肩膀,“你干的好!你的功劳本王是不会忘记的。从今儿起,你不仅是我的义子等将来,你还是我的女婿我的大郡主到了婚龄,跟你正好相陪”
“不!”李弩固执的看着他,“我要娶金家的嫡女我发誓!我要攻下大周的京都,我要叫他们心甘情愿的将女儿嫁与我为妻。”
大王子一愣,继而又是大笑:“好好好!有志气!”不怕你有所求,就怕你没所求。这一刻,所有的疑心尽数消去,“走!成败就在今夜!”
要走了,金柳站在后面喊了一声,“殿下,请听妾一言。”
大王子回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若是遇到金家其他人,本王一定饶其性命。”
金柳摇头:“汉人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殿下的人,自然是处处先为殿下考虑。因此,妾大胆劝谏,攻城略地便好,不要轻易打开杀戒,不要伤了平民百姓。汉人的戏里有句戏词,汉人都知道,那便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殿下,您是只想为他人打江山呢?还是要自己坐江山。想坐江山,想坐汉人的江山,您得记得汉人的圣人之道,‘仁’才是王道。我娘也曾说,仁者才能无敌。妾盼着殿下是为仁者,是位无敌的仁者。”说着,就郑重的叩头,再不说话。
这话却叫大王子心里一热,“说的好!说的好!”
此时,帐篷外,站的都是他麾下的将领。他命令身边的谋士,“将这话,告诉他们,叫他们也听听听完了,传下军令。只要不抵抗,便饶其性命,绝不滥杀,否则,军法从事。”
金柳的肩膀这才一松,又是一个更郑重的叩头,“妾在这里等着殿下得胜的消息。殿下,旗开得胜!”
大王子亲自将她扶起来,“你很好!回去就册立你为侧妃我们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的规矩,放心,没人能欺负你的。”
金柳腼腆的笑,“恭送殿下。”
大王子这才转身,只留下一道潇洒异常的背影。紧跟着,便是战鼓雷动,接着是马蹄声如雷的传了过来,大地都跟着震颤,良久才一点一点的变弱。
金柳慢慢的跪下,心里一遍一遍念着心经:佛祖保重,少造些杀孽!
银州城里,金仲威戴着面具在城头上站着,斥候一遍一遍来报那边一直不动。金仲威一遍一遍的问着时辰,到了如今,不焦急不紧张是假的。
都快到子时了,眼看除夕这一天就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正准备再派一拨斥候呢,结果远远的,就有马蹄声:“来了!来了!”他朝后传令,“依计而行。切记,不要急躁,不可将戏给演砸了。”
是!
身后是整齐划一的应答声。
金仲威点了点第三人,“你为先锋之前告诉过你的,那一箭,你非挨不可非常危险你不要躲,不要藏,他的身手很好,能避开要害明白吗?你越是怕,越可能因为失误丧命!”
懂!
这小子咧嘴笑,“您放心,出不了岔子。他我信得过!”
此人是后提拔上来的,也是金家学馆的学生之一,后来找到金仲威谋出路。他本就是镖局出身,很有些身手。如今已经算个人物了,此时,这场苦肉计还得由他完成。
金仲威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江湖骗子,我叫他扮作亲兵跟在你身侧,他会保住你的性命。”
那神医一副小兵打扮的样子,站在后面翻白眼:你倒是真不怕我被马踩死。
金仲威最后一次确认,“城里的百姓都通知了吗?可都入了菜窖躲藏。”
是!确定了!
每家送了十斤的白面,附带了图画和文字说明,不识字的看图画也能明白。
金仲威这才道:“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大王子以为遇到的回事溃军,却没想到,这一到城墙下,才知道,大周这边丝毫不乱。
他的面色凝重,“金仲威治军,果然独到。”有他人心聚,没他人心也不散。
难得!难得!
边上的谋士就道:“银州城城墙坚固,只怕不是那么好打的”
话还没说完,却听见城门开的声音。从里面出来一对人马来,后面的都举着火把,照亮了一马当先的银甲小将,他脸上明显带着稚嫩,嗓音像是公鸭在叫唤:“杀了大都督的小贼在哪里?小爷今儿要取了他的小命为大都督报仇。”说着,就看向李弩,“好你个李奴儿狼心狗肺的玩意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就是如此报答的?速速过来受死”
这是一个年轻的,年纪极轻的小将傲气,且不知深浅。又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所以,这莽撞的举动就好解释了。
城墙上已经有人喊了:“你小子回来你敢违抗军令”
这小子扬声道:“不拿李奴儿的性命绝不回头”说着,催马就朝李奴儿奔了过来。
李弩嘴角抽抽,这是故人了。他抓住弓箭的手都有点抖,好容易才稳住了,他搭弓射箭,好似不曾又一丝一毫的犹豫,那箭射出去,正中脖子夜里,脖子就那么大点地方,咽喉要地呀,活着的概率不大
大王子一愣,就听见李弩说了一句:“死的都是话多的!”
言犹在耳呢,他连人带马的都已经冲了出了,城门就在咫尺他一路打杀着进了城门城门因此而大开。
北国这边顿时吼声震天,根本就不需要下令,那队伍涌进了城门。
一城门开,转瞬,好几个城门都大开。外面的以为是里面的人给打开的,一股脑的就往里冲。里面的喊杀声不断,一路在遭遇抵抗。这就是一场正常的攻城之战。
但再是抵抗,到底守军不多。大王子明显感觉到,这做城池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含笑看着另一匹马上被人带着的小女人,“你们熟悉这城池,告诉我大都督府在哪里,怎么着也得去吊唁一下这位大都督”
身边的几个人都大笑,小女人指了方向,“就在前面,很好找。今儿过年,挂着白灯笼的只一家。”
大王子一边走,一边还道:“汉人何其凉薄?这么一个人死了,城里人为其服丧也在情理之中”
“这就说明,金家应该不是很得人心,这对咱们而言是好事”
这道也是。
周围都是刀剑相交之声,在这样的声音里漫步而行,大王子只觉得自己潇洒极了。汉人说的举重若轻大概就是这样了。
大都督府就在眼前,白灯笼在夜里善良极了,每个上面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奠’字。此时的门大开,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厮模样的小子惊恐在门口探头探脑。
边上的要出手,被大王子拦了,“好了仁者才能无敌!这话我觉得是极好的。”
他下了马,朝里而去。
而得了消息,知道这条大鱼竟然自投罗网往府里来了。金仲威嘴角抽抽,说实话,这样的人物若是往大街小巷哪个空宅子里一藏,自己还真未必找的见。况且,他身边带着易容高手,想混过去简直太容易。没想到,他是好死不死的,往府里来了。
来干嘛?
看自己的死相吗?
本来可以站在城里的最高处看好戏的,结果不得不杀过人山人海的回来,还得翻墙回来,先对方一步到灵堂然后站在这里也不合适。
他跟守着灵堂的几个摆手,“都闪开,别在这里杵着了。等爷我真死了,你们有这孝心才好。别他娘的在这里做戏给老子看了。”说着,左右看看,“这灵堂还真没我合适我呆的地方”站哪都觉得别扭。
有那胆大的小厮指了指棺材,“您该在那儿那儿是您该呆着的地方”
嘿!挤兑爷是不是?
不过,这话也有理。
他一边瞪那小子,一边往棺材里去,坐进去了还龇牙咧嘴的吓唬那几个,等人都作鸟兽散了,他才躺下。
躺进去刚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就听见脚步声和鸟语一般的说笑声。
他大致能听的懂:这是很高兴来吊唁自己呀。
大王子上前几步,从香案上拿了香,点燃,插上,三柱清香袅袅升起。大王子用蹩脚的汉话道:“都说你是一位英雄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本王还是愿意相信你就是一位英雄”
金仲威在里面皱眉:这是吊唁词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这位还在继续道:“本王信这些,是因为本王相信金家的教养,本王身边,有两人。一个是金家的弃徒,一个是金家的弃女他们在金家受教时间不长,但本王却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常人不可比之处。金家有教无类,将人人唾弃的奴儿教养成那般出色的将领,将乞儿出身的金柳教养的识大体懂大理,今儿发兵之前,她还劝谏本王,告诉本王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唯有仁者才能无敌的道理。这般的见识,叫本王感慨良多。所以,本王相信,金家的二老爷,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至少您重情,若不是重情,您不会被算计。因此儿女情长了,于英雄而言,有时候确实并非都是好事”
金仲威在里面听的心里滋味难言,尤其是说到金柳的时候,更难受。他早就打发人去接了,这边一发兵,他的人就能靠近将金柳带回来,此时也不知道进城了没有。
听到他说儿女情长是弊的话,他缓缓的坐起来,“王子此言差矣!”
谁!
一阵风卷来,风中的纸扎随风飘荡,影子投在地上犹如鬼魅!
当场的几个人顿时汗毛竖起,将大王子围在中间:“谁?到底是谁?出来!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金仲威谈了一声,埋怨了一声,“一个个的,扣扣索索的,也不知道给灵堂里多点几根蜡烛。”说着,摸出火折子点燃,放在脸边,“我我啊!”
鬼啊!
几个女人吓的花容变色,因为只有她们最坚信,金仲威必死无疑。
金仲威从里面跳出来,“别怕!别怕!不是有意吓你们的。你说说,不怕人,怎么倒是怕起鬼了?亏心事做多了吧!”
大王子终于反应过来了,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金大都督?你没死!”
金仲威笑笑,“侥幸!侥幸!活着!还算凑活的活着吧。”说着一拍手,周围大亮,一把把火把亮起来,这一圈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住了。
大王子面色一变:“中计了!李奴儿是李奴儿!”
紧闭的大门霍然打开,从外面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不是李弩和金柳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