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皇上的寝宫最近的……”
话音未落,宫墙转角的另一边便传来一声冷笑,冯清扇着帕子走出来,冷眼看着冯妙:“这就当自己是昭仪娘娘了?你还没有跪过本宫,哪配进得了宫门?就算是大户人家娶个小老婆、买个歌姬舞娘,也得给正房奉一杯茶水吧?”
“莫非,”她嘴角带着一抹不屑,接连吐出恶毒的话来,“你想跟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娘一样,偷偷摸摸地给人做小,带着野种过日子?”
她心里已经清楚,拓跋宏永远不会喜爱她,不过是碍着刚刚迁都又即将继续南征,才不愿在此时废后。得不到皇帝的宠爱,至少她还有皇后的身份。
冯妙抬手扶一扶鬓边的珠钗:“皇上已经下旨封我为左昭仪,皇后娘娘有什么想法,只管跟皇上说去。”
卢清然、崔岸芷、袁缨月,还有另外几位有品级的妃嫔都在一边看着,冯清正要反唇相讥,忽然收回了到嘴边的话,挺直了背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就算是左昭仪,难道见了本宫,不用下跪行礼么?”
冯妙心里清楚,才刚一回宫,这位皇后娘娘就想给自己一个难堪。如果是从前,她也许便忍了,可冯清几次三番地逼迫她、辱骂她,她已不想再忍。如果不是冯清突然发难,她的孩子怎会生在南朝,连亲生父亲的面都见不到?
她微微一笑,从素问手中接过绣像,背面向外对冯清说:“皇后娘娘倒是个礼节周全的人啊,但我今天不能跪你。”她把那幅绣像翻转过来,露出正面的发绣观音:“我奉皇命回宫,除了位列左昭仪之外,还要将替大魏国祚祈来的福泽请回宫中。既然在这里遇见了,就请皇后娘娘参拜这幅象征祥瑞的观音绣像吧。”
“你好大胆!”冯清气得双手直抖,“想让本宫跪你,等下辈子吧!这辈子你永远都是贱种!”
冯妙也不跟她吵闹,只管捧着绣像站着,气急败坏的人是谁,一眼就可以看得分明。正在此时,一道男声在她背后响起:“怎么,皇后不希望大魏国祚绵长么?”
拓跋宏不知从斜向里另一条小路上走过来,在冯妙身侧站定,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肩,语气忽然变得严厉:“冯昭仪请观音绣像回宫,连朕也不曾受她跪拜,难道你觉得自己比朕更尊贵?还是你根本没把神佛福泽放在眼里?”
皇帝已经发了话,冯清再怎么不甘不愿,也只能忍下了。拓跋宏与冯妙并肩而立,跪那幅绣像或是跪拓跋宏,也都等于是在跪冯妙。她屈膝俯身,以敬佛的姿势,对着冯妙叩拜三次,起身时,双眼死死地盯住冯妙,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拓跋宏从她手中接过观音绣像,让内官送去宫内的小佛堂供奉,一手与她手指交握,拉着她往华音殿走去,再不理会其他人。他匆匆地处理过政事,便赶着想去华音殿与冯妙单独说上几句话,却不想刚好碰到这一幕。
掌心被他手掌上阳光一样的暖意填满,冯妙的心口不受控制地乱跳,她怨恨这人让她跟怀儿不能相见,却没办法忽视这男人的绵绵情意。不管怎样,他都是怀儿的父亲,是她一生中惟一全心爱过的男人。
小路越走越幽静,鹅卵石的触感,从丝履底下传来,硌得脚底微微发痒。两边是茂密的竹丛,投下一片荫凉。穿过竹林,便是一片人工开凿的湖面,湖上种满了莲花。此时还没到莲花盛放的季节,但却可以想象得出,等到盛夏时节,粉莲点缀在亭亭如盖的荷叶间,必定是一湖宜人美景。
华音殿像一叶小舟,飘荡在湖面中央,只有一道木桥与彼岸相连。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与平城皇宫中的华音殿分毫不差。就连院中那棵高大的桂花树,也像是整个移植过来的一样,随着湖面上的清风轻轻摇动。
拓跋宏蹲下身子,用手拍着肩膀对冯妙说:“来,朕背你过桥。”
冯妙站着没动,拓跋宏一边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腕子,把她整个人硬拉到自己背上。木桥悠悠荡荡,拓跋宏的脚步却一直很稳,他的背温暖宽阔,带着日光晒过的味道。
冯妙把脸贴在他背上,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出,两颗心已经贴到最近,她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底里的声音,她依然爱这个男人。
身下的摇晃忽然止住,她听见拓跋宏在问:“妙儿,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仍旧叫这里华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