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天下间有许多女子都倾心于臣暄。无论他是从前的镇国王世子,还是如今的晟瑞帝。这个男人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温柔与怜惜,的确能够溺死任何一个女人。
她忽然觉得报复臣暄没了任何意义,因为臣暄不会被轻易蒙骗,凡事他都有自己的答案。也罢,临回南熙前,便让他记着她的好吧!林珊抬首看向臣暄,坦然道:“那孩子不是慕王的。”
臣暄的微微笑意终是化作疏朗的笑容,再次道:“多谢你。”言罢利落地转身离去,留给林珊一个温柔且决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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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圣书房到安宁宫,徒步不过是两炷香的功夫,然而臣暄的心境已是变了几变。从与朗星相谈时的慎重与挣扎,到见过林珊后的激动与喜悦,再到如今的镇定与平静。
安宁宫中到处飘散着沉香的味道,远远便能听到敲打木鱼的声音。臣暄恍若置身于佛寺之中,神色也变得虔诚起来。他感谢上苍,在他如此孤独寂寥苦闷之时,带给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情。
来自他心爱的女人,还有孩子。
臣暄阻止了内侍的通报,循着木鱼声来到偏殿,入眼便瞧见坠娘一身素服,背对殿门,正虔诚地诵着经文。
臣暄知晓坠娘在为谁诵经祈福,便也没有上前打扰。
坠娘看向地上的光影,那忽然而至的黯淡已令她察觉有人前来。但她仍旧坚持诵完那一段经文,才缓缓起身看向殿外。
两人互相之间皆没有行礼问安,只是站在偏殿门口默然相对。臣暄直抒来意,将聂沛涵的书信及请柬交给坠娘,无言相询。
坠娘仔细看完书信和请柬,淡淡回道:“靖侯前去最为合适。”
臣暄看向坠娘,没有回话。这个女人当真是老了,再也寻不到从前的风韵与神采。也许,让她活着当真是一种煎熬。
“圣上想问什么?”
“朕以为你知道。”
坠娘抬起眼眸,平静地看向臣暄:“圣上是想问容坠的意思?”
“不,”臣暄否定,“朕是想问父皇的意思。”
坠娘笑得苦涩又坦然:“圣上当真看得起容坠。”
臣暄只道:“你跟着父皇这么些年,他的心思,你最为了解。”
坠娘闻言沉默片刻:“王爷……他死前可曾提起过我?”
“父皇说过,不要为难你。”臣暄回应。
坠娘这一次笑得凄美:“圣上既然前来安宁宫找我,想必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不是吗?”
臣暄微微蹙眉,并不回应。
坠娘见状轻叹一声:“圣上是王爷的独子,鸾夙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私心里,自然希望你们无恙……”
事到如今,容坠依然固执地唤臣往“王爷”,只因她与他的所有记忆都停留在那一段时光之中。他在她心底永远是北熙镇国王,至于夺得北宣江山之后的故事,并不在她的记忆当中。
坠娘想了片刻,又继续道:“圣上已然有了决定,不过是欠一个强有力的情由来说服自己。”她平静地看向臣暄,淡淡道:“圣上不若仔细想想王爷临终前的话,足矣。”
坠娘将手中的书信及请柬交还给臣暄:“圣上与鸾夙,不应像王爷与我一样。”言罢便兀自跪坐下来继续诵经,并不担心会怠慢帝王。
亦或者,她更希望臣暄治她一个怠慢之罪。唯有身体发肤的折磨,甚至是死亡,才是她的解脱。
臣暄并没有在安宁宫多作逗留。坠娘说得没错,他心里其实已有了决断,他来找她,不过是欠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而已。
这个理由,唯有他的父亲能够给予。
回寝宫的一路之上,臣暄一直在想坠娘的那句话——“圣上与鸾夙,不应像王爷与我一样。”
这一句,与父亲的临终之言何其相似?
“不要像我和坠娘一样……”
自臣往驾崩之后,臣暄刻意不去回忆有关父亲生前的鲜活场景。然而此时此刻,父亲临终前的字字句句终是清晰地浮现在了他脑海之中:
“若是不甘心,就去抢回来。我臣家没有这种窝囊事,连个女人都护不住,教人笑话……”
“为父此生已达成所愿,亦不强迫你非要遵循这条老路。你替为父打下了这片江山,该尽的孝心已然完成。往后要走的路,你自己选……”
臣暄忽觉眼眶湿润,直至今日,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一份父子连心。他的父亲对他何其了解,何其包容,早在临终之前便已知道他的选择,也给了他一条退路……
而他所能做的,便是握紧这弥足珍贵的一切,不要等到无可挽回再去追悔莫及。
他有心爱的女人,还有自己的骨肉。他与鸾夙,绝不能重蹈上一辈的覆辙!
臣暄忽然想起了四个字——“壮士断臂”。
两军交战之时,将士们会甘愿为了更值得的人或事,两害相权取其轻,决绝地自断手臂。那断掉的手臂连着骨血,是终身不能弥补的残缺与伤痛。
臣暄很清楚自己亲手斩断的究竟是什么。孰是手臂,孰是心,他已分得一清二楚。也许断臂的伤口的确很痛,但臣暄愿意以此为代价,来换取自己生还的可能。他要找回丢失的心,还有那一滴心头血。
如此惨烈的抉择唯有戎马之人才能下得了狠心。臣暄狠得下心,他相信聂沛涵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