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在她耳边低语,这一生只有她一个顾夫人。
而天意总是弄人。
长庆大战之后,顾诀之名天下皆知。
一起转出的,还有那个总是同他携手共进的女子移情六皇子的消息。
顾诀是不信的。
军中事务忙的焦头烂额。
夏侯笙大病了一场,临走前端了碗莲子羹来找他,“听闻六皇子云靖宇也是东临少有的美男子,若是陈姐姐真的、真的……”
顾诀手里的折子猛然落下,一字未言。
却当即将手中所有事务都交给将领,冒着夏季数日大雨,不眠不休赶回都城。
那繁华街市之中,人来人往。
他一眼便看到了鹅黄衣衫的少女,抬眸一笑的时候,满街绫罗都失了颜色。
而那个被称作六皇子的人,从几步开外的地步走向她,温声细语,“这是新出的红豆酥,还热着,你尝尝?”
少女咬了一口,忽的点起脚尖吻在了云靖宇唇角,眉眼间皆是笑意盈盈。
那一双玉人般的少年少女,彼此的眼中再无别人。
顾诀立于马背之上。
只觉得满街行人瞬间都成幻影,便连刮过而旁的风声也令人无法站立。
心痛到失声。
几步之遥。
那人却始终未曾回头,看他一眼。
唯有那位风传脾气极佳的六皇子,含着笑遥遥朝他一点头。
心似乎缺了一块。
连日来的劳苦一齐涌来。
顾诀从马背上跌落,耳边所有的惊呼声尖叫声全然没有半点入耳。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宜王府里。
母亲不再像从前一般对他视而不见,反而有些过分的热切,顾鸿和顾羽都已经有了妻妾,榻前吵吵囔囔的围了一团。
谁说的什么,他都听不真切。
只有宜王妃一句,“六皇子日前递了帖子,说是等你醒了,请你过府一叙。”
面色苍白的他,没有半分犹豫,“不去。”
母亲苦口婆心,“你这孩子怎的这般不知好歹,六皇子才刚立了大功,如今正是最受器重的时候。母亲也不是要你攀龙附凤,可你也不能就这么得罪人不是。”
身后几人有跟着附和了一大推。
顾诀本就心中郁结,闻言更是头疼欲裂。
却没有半点更改的意思。
宜王妃没办法,只得改口道:“算了算了,你如今这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大好,六皇子那里只说了还去不了便是。”
当家做主的走了,那些个做样子的自然也就算了。
顾诀躺了两日,才好了些许。
沐浴更衣想去找陈云诺解释一二,心里的话盘算了数遍,却不曾想一出房门。
就看见了云靖宇。
这位六皇子从前在公子过的并不如意,但如今看来,这东临百万余人。
再却没一人,比云靖宇更春风得意的了。
侍卫随从跟了数人,锦衣玉带,面带七分笑意。
云靖宇道:“原先相请二公子过府,却不曾想二公子这病来的忽然,倒是我疏忽了……”
这人说了一堆话,让人送了一堆药材。
顾诀听的心不在焉,自然也就没接话。
又听那人道:“诺儿同我提过你,她说你是她极好的一个朋友,日后我娶她过门,还想劳烦二公子做个迎亲使。”
这一句,他就是不想听。
也清清楚楚的落入了耳中。
耳边嗡嗡作响,原本阴沉的天色也一瞬间下起了雨。
做客的含笑离去,他站在雨里,许久未动。
不多时,小厮急奔来抱。
“二公子,王妃请您去前厅一趟。”
“什么事?”
“小的不知,只知晓是陈家的人来了。”
大雨倾盆落下,顾诀毫无知觉一般走向前厅。
王府的人难得在的这般齐,此刻他在陈云诺面前是宜王府的二公子,是他母亲许多年一句笑言定下的亲事。
少女站在他面前,笑意浅浅的说,“顾诀,我喜欢你着实喜欢的浅薄了些,不像别人能为你生为你死,为你长跪门前不要尊严。还有……”
她说:“我也喜欢上别人了,你我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吧。”
掌中蓄起的火焰顷刻之间便把那火红的红折子燃成了灰烬。
明明灭灭的火星落在脚步,被雨水吹散。
那一瞬间顾诀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
周遭一切的声音都被在外屏蔽。
只有眼前少女的眉眼异常的清晰,她微微笑着“你不开口,是默认了?无妨……我已经习惯你这样了。”
顾诀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像是结了冰:“你说什么?”
陈云诺的唇微张,他头疼欲裂,跄踉的后退一步,“我没听到……我……”
顾诀一瞬间面无血色,竟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
转身疾走,眼前全是重重倒影,大雨倾盆落在面上身上,仿若未觉。
直至无人处,全身都在发凉,天旋地转。
“顾诀,我喜欢你着实喜欢的浅薄了些,不像别人能为你生为你死,为你长跪门前不要尊严。还有……”
“我也喜欢上别人了,你我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吧。”
“你不开口,是默认了?无妨……我已经习惯你这样了。”
“顾诀顾诀。”
“顾小哥哥……”
少女雀跃的、微笑的、明媚的、淡淡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最后只剩下一句“我也喜欢上别人了,你我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吧。”
在耳边不断的回响着,惊雷破雨都没能淡去半分。
顾诀喉间忽然涌上一口腥甜,他倚墙才勉强站稳。
脚边被冲散的雨水里,染了血色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