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你居然带着面具,你你你——”
一连三个“你”字出口,却又迟迟接不下去,可见康熙这厢着实被气得不轻,他一手指着陶沝,似是不能自持地剧烈抖个不停,盯着她的目光更是如淬寒芒,之后又狠狠扫过太子,最终落到了四阿哥脸上——
“胤禛,难道连你也……”
他的话并未说完,太子这厢已抢先一步插话道:“皇阿玛明鉴!她真的不是当年的……那位九弟妹,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原本就有许多,她不过只是刚好和九弟妹长得相像而已——”
话音刚落,见康熙的脸色似是又要动怒,又赶忙再补充一句:“别的尚且不论,儿臣听闻九弟近日新纳的那名妾侍,就和以前的那位九弟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儿臣先前见到她时,还差点误以为死去的九弟妹又重新复活了呢……”
“你说什么?”此语一出,康熙心中原本蓄势待发的熊熊怒火当场一滞,眉峰挑得老高:“此话当真?!”
“没错,儿臣当日来园子的路上就曾亲眼见过她本人,想必这园子里也已经有很多人都见过她了,儿臣敢对天起誓,比起她——”他抬手指了指陶沝,“九弟新纳的那名妾侍要更像当年的九弟妹,甚至连声音几乎都一模一样……”
康熙皇帝沉默了。因为他也看得出,太子这会儿并没有半分说谎的意思,这不得不让他产生了几分怀疑。
见状,四阿哥也瞅准机会在一旁出声帮腔:“回皇阿玛,儿臣之前也见过那名女子,的确如二哥所言!”
闻言,康熙有意无意地瞪了他一眼,继而又转过脸去扫视了一圈屋内跪在地上的那些太监宫女,仿若不经意地发问:
“那你们呢?也都亲眼见过二阿哥所说的那个人么?”
一阵沉默。
被问话的那些太监宫女全都死死低着头,并不敢有半分言语。
正当康熙皇帝的脸色由此慢慢多云转阴时,忽然角落里有人小小声地开了口:“回皇上,那日奴婢奉命去宜妃娘娘的住处送点心,的确有见过一名和当年那位九福晋极为相似的人……不过奴婢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以为自己只是看花了眼,也没有多想,毕竟,如今的这位九福晋也和以前的那位有几分相似,但过后奴婢听人说,九福晋今次并没有一起跟来,所以……”
她的声音很轻,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但总算是证实了太子和四阿哥两人所言非虚。这让陶沝不由自主得多看了她几眼——
说这话的人正是康熙身边的宫闱女官之一,也是她曾经的熟人,目前位居夫人,秩一品的紫菀。
而随着她开了头,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相继坦承了自己同样见过那个冒牌衾遥的事实——
“奴才那日里曾看到九爷和一名女子坐在亭子里说话,九爷对她极好,奴才当时就觉得那名女子特别眼熟,但一直没想起来是谁,回来后仔细想想,也以为自己是见了鬼了,根本不敢与旁人提及这件事……”
“奴婢也是一样,那女子和当年的九福晋长得太像了,奴婢还特意去打听过,说是九爷早些时候从外面带回来的……”
“!@#¥%……”
听到这些人众口一词,康熙皇帝心里总算是对太子刚才说的那番话稍稍信服了一些,但他望向陶沝的目光却仍旧如墨深沉——
“你……当真是打小在南方长大的,以前从没有来过京城?”
“回皇上,的确如此!”陶沝知道康熙会这样问即是变相代表他已经有些相信了她并不是原来的那位九福晋,当下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奴婢自小在杭州长大,数年前因为一场天灾,使得奴婢的双亲遇难,只单单留下了奴婢一人。这之后,奴婢决定前往广东投亲,没想到那些亲戚却早已搬离故地,奴婢投亲不成,也没有盘缠再回杭州,于是只能留在当地四处讨生活……大约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奴婢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弄晕后丢入河中,幸得雷孝思神父所救,昏迷了数日方醒,雷神父心怀仁慈,念奴婢是一介孤女,就好心收留了奴婢,后来雷神父接到了京城的传信,奴婢也就随神父一起来了京城……”
她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表情及语气也始终拿捏得恰到好处,将一介孤苦无依的无知小女子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个所谓的“投亲经历”是她早些时候便想好的,内容七分真三分假,据说这样的比例最易让人信服。即使别人真要细究,也抓不到她的什么明显错处。
康熙皇帝听罢果然皱了皱眉,不止他,包括太子和四阿哥在内,都无一例外地扫视了她好几眼。
陶沝却是一脸坦然地回望,表情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好在太子和四阿哥两人谁也没有想要拆穿她的意思。
“那你为何要带面具?”
尽管她这会儿的表现看上去没有什么明显瑕疵,但康熙皇帝似乎还是对她的一番说辞将信将疑,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以往那位九福晋的成见积压过深的缘故。
见这位大Boss终于问到了重点,陶沝心中不由地微微一震,但旋即便恢复过来,迅速佯装出一副冤屈状,再度朝其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请皇上明鉴,奴婢此举也是迫不得己!因为奴婢在随雷孝思神父来京的途上曾被歹人所劫,就在镇江府的金山寺内,而劫奴婢的那个人还自称是京城什么恭王府里的主子,硬要把奴婢送去给京城里的一位贵人当小妾……”
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狠狠强调了“恭王府”三个字,她相信以这位康熙皇帝的理解能力,定会猜到绑她的那些人是谁。
“贵人?!”康熙听罢眸色当场一深,眉心也随之紧拧。“那人可有说这位贵人是谁?”
陶沝继续佯装满脸迷惑地摇头:“那人并不曾明说,他只说以奴婢的这副相貌定会得宠,还说他是为了奴婢好,像奴婢这样的孤女,当达官贵人家的小妾总比当戏子强……”话到这里,她故意停了停,语气也加重了一分义愤填膺:“可是,奴婢虽然出身卑微,却也宁愿做一名戏子而不愿为人妾,所以奴婢便想尽办法在中途逃了出来,当时差点就被他们抓了回去,好在途中遇到四爷还有白晋神父仗义相救,奴婢才得以安然来到京城,并与雷孝思神父重聚……”
她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康熙皇帝的脸色,见对方似乎并没有要阻止她继续说的意思,便一鼓作气地接茬往下道——
“因为这件事,奴婢原本是不想在京城继续停留的,只是没想到在去塞外的途中,雷孝思神父突然染病,而且病情严重,雷神父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弃他于不顾,所以奴婢便决定先留下,等神父病愈后再行去留……只是奴婢也害怕自己留下后,这张脸会再次给奴婢招来什么麻烦,于是奴婢在戏班子里认识的那个朋友就送了一张□□给奴婢,让奴婢可以安心留在雷神父身边照顾他……奴婢并非是有意欺瞒皇上的……”
“你此话果真属实?!”康熙皇帝问这话的语气较之刚才已经明显平和了许多,显然是受到了陶沝上述一番言论的影响。
陶沝自然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当即又是一记响头,仰起脸直直对上此刻从正前方投射而来的审视目光,语气从容地答腔:
“皇上若是不信奴婢,大可以等雷孝思神父回来后亲自问他,奴婢绝不敢妄言!”
相较于她的沉着冷静,特别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此刻位于康熙两侧的太子和四阿哥则是各自不同程度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太子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孰料康熙这厢却已先一步将问话的对象直接转向了另一侧的四阿哥——
“胤禛,朕记得雷孝思之前是住在你府邸里养病的吧?那在今日之前,你可有见过她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