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原本前往南苑的康熙皇帝突然毫无预兆地率众返京。
以往每次去南苑,这位康熙皇帝最少也会在那里逗留十天半个月,但这回还未待满几日,他便突然宣称自己圣躬违和,速度从南苑回到了皇宫。用康熙的原话来说,就是自打废除皇太子以来,他每日都伤心流涕。这次去到南苑,想起昔日皇太子及诸位阿哥一起随行的光景,更加觉得伤怀。于是便没有了继续行猎的心情。
这之后的几天里,康熙皇帝相继单独召见了八阿哥和太子两人。
因为担心自己会在乾清宫“巧遇”那些以往相熟的人,所以陶沝现阶段还不敢轻易走出这座咸安宫,而太子心里显然也对此有同样的担忧,遂只带了小太监荣泰与他一同前往。
尽管陶沝并没有亲耳听到这对父子之间的“亲密”谈话,但对于史料里的那些相关记载,她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
据说康熙皇帝本人对于皇太子被魇一事始终持将信将疑的态度,于是在召见皇太子的时候特别问及此事。而皇太子自己也抓住机会坚称,他确实对此前的行为一无所知,当然,也顺带诚恳地表示了一下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从前的罪过,并认为自己的确应该受到康熙的严厉惩罚,还有康熙废除自己皇太子身份的这个惩罚也是非常合适的。
康熙大概是很满意他这样的认错态度,便彻底相信了皇太子之前是被人魇魅的说法,当然,是不是真的打从心底里相信就不得而知了。但他昭告众人,说他先后两次召见完皇太子,原本胸口郁结的感觉便不复存在了,因此,他决定既往不咎,便下令将皇太子由原先的关押变成了安养。
不过,上述这些仅仅只是圣祖实录上的说法,真正的内情又是怎样,恐怕就只有这对现阶段地位最高的父子俩自己心里清楚。
太子这一去就去了整整一个白天。待他重新回到咸安宫的时候,外面已是月上柳梢了。
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更多的还是欣慰和轻松。
尽管明知道对方此行必不会有事,可陶沝心里还是莫名担心不已。她快步迎上前去,紧张得冲其上下打量:“你没事吧,皇上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对方微微一牵唇角,也不答话,任由她一脸紧张地上下打量自己,末了,突然俯身用双臂环住她的肩膀,将下巴轻轻枕在她的一侧肩头——
他的脸颊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里,贪婪地嗅着她发间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轻缓地落下灼烫的语息:
“有你在,真好……”
哎?!
陶沝猛地一愣,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想问,但话到嘴边却又不自觉得咽了回去。
今日在康熙召见太子之前,三阿哥已经事先派人前来传递过消息,他已经在康熙耳边灌输了不少太子的确是被人魇魅的言论,让太子“如实”回答即可。
陶沝估计这位三阿哥很有可能是将他数日前在春禧殿敲打她和米佳慧一行人时所说过的话又对着自家这位老爹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包括纯粹是他无中生有想出来的“太子被魇术控制差点自尽”一事。
因此,她相信那位康熙皇帝今次一定不会为难他,甚至应该是安抚他更多。而且,她也看不出他此刻有任何受到打击后的颓废迹象,至少从他抱着她的动作和紧致程度来看,并没有半点想要宣泄不满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陶沝这厢一直没出声,太子兀自沉默了一会儿,复又抬起身子将正脸对着她,认真,却又尽可能放柔了语气——
“……如若我从今往后的身份就只是一名普通的皇子,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此语既出,陶沝大脑顿时一懵,完全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假设,她很想安慰他说,他的太子之位很快就会被康熙复立的,但嘴巴张了张,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这句话问得很奇怪,包括他此刻的表情和语气也同样诡异。
陶沝一时有点弄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说,原有的历史进程被改写了?那位康熙皇帝在今日的谈话中已经明确表示不准备复立他这位废太子了?!
这这这……貌似不科学啊!
正兀自纠结中,她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低低的呢喃——
“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的……”
抬起头,却见到一抹明显的失意快速隐匿在他佯装泰然的脸上。
陶沝眨眨眼睛,随即意识到对方一定是因为她的沉默而想歪了,当下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好笑,面上却继续保持一脸无动于衷状——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近似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他听得莫名一愣:“自然是真话!”
呃,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按理说,不是应该先回答想听假话才对的吗?这让她怎么往下接啊!
郁闷地噘起嘴,陶沝不死心地再度重复一遍:“你真的想先听真话?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假话是什么吗?”
“呵——”他被她这话逗得当场失笑,而后顺着她的意思往下问道:“那,假话是什么?”
见目的达到,陶沝满意地冲他堆起一个笑脸:“假话就是,我一点都不介意你是否是皇太子的这个身份!”
他一滞:“那真话呢?”
“真话就是,其实我很介意!”陶沝斩钉截铁地,对上他霎时变色的脸庞,又一字一顿地清晰咬音道:“因为我一点都不希望你是太子,从以前就是如此……”
他显然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两个答案,一时间颇为意外:“为何?”
“因为——”陶沝本能地咬咬嘴唇,“你保证听了理由之后不会生气?”
“好!我不生气!”
“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光明正大拐你出宫了啊!”
见他郑重点了头,陶沝也跟着吐吐舌头,而后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另类理由——
“皇太子是一国之本,一般来说,肯定是没法轻易动摇的,但如果只是一般的皇子,特别还是不受宠的那种,那么难度应该就会相对减小很多了吧?”
当然,如果能被贬为平民的话就更好了!
她这样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番话里满溢出兴奋和期待,而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先是勾唇浅浅一笑,而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陷入了沉默。
见状,陶沝心中不自觉得一凛,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向对方道歉,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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