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行驶了大约一天一夜之后又重新停了下来。
这次停靠的应该是个十分热闹的码头。因为坐在底舱里的陶沝能依稀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叫嚷声。
借着从头顶甲板处漏入舱底的光线判断,这会儿应该正值午时前后。
陶沝有点饿,但因为这里的清水和食物都是在每日傍晚时分才送来,所以只能继续忍着。
正靠在舱壁上闭目养神,头顶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朝着陶沝等人所在的底舱来的。
陶沝有些意外。这会儿又不是饭点,这些人跑来做什么?总不至于说是因为他们听到了她的心声,所以跑来给她送吃的吧?!
正疑惑间,原本坐在一旁的招娣突然将身子靠了过来,紧张兮兮地伸手扯住了陶沝的衣袖,哑着嗓子低声道:“姐姐,他们来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极惊恐,让陶沝的心也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抖。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又是谁?
陶沝正满腹狐疑地想要开口追问内情,舱顶的甲板却先一步被打开了,从上面依次下来了好几名状汉,将原本待在舱底的这些人都一一押带了上去。
陶沝随众人一起被带到了船舱中的其中一间小屋里洗干净了脸,紧跟着又被带进了另一间相对较为宽敞的房间里——
这屋子里的各种家具及摆设看上去十分普通,除了与左右两侧船舱间隔的两面木墙过于暗沉之外,其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在那些壮汉的要求下,所有人全都朝一处老老实实站成一排,面朝前方,沉默不语。
这期间,招娣一直死死地扯着陶沝的袖管不肯放手,瘦小的身子也始终颤抖个不停。
陶沝见状更觉诧异,立在原地好奇地左右转动眼珠打量四周,心中则暗自猜测这些壮汉将他们带到这间屋子里来究竟有何目的。可惜等了很久,却都不见那些壮汉做出进一步的举动,反而还依次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原本待在舱底的那些人。
陶沝傻了眼。那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觉得他们之前待的地方太差,所以要给他们改善环境么?!
还不容她多想,房间的门又重新打开了,刚才押他们进屋的其中两名壮汉再次走了进来。有三名长相白净的漂亮女子被他们强行押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有一男一女被相继带了出去。
这……又是什么意思?!
陶沝这下彻底迷糊了,一旁的招娣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紧张兮兮地扯了扯她的袖管,小声道:“姐姐,他们被买走了……”
“可是——”陶沝狐疑地眨巴眨巴眼睛,同样小小声反问:“我怎么都没看到哪里有买主啊?”
“姐姐——”招娣越发压低嗓音,小心翼翼朝着前方那面间隔两间船舱的木墙努了努嘴,“那些人都是从旁边的船舱隔间往这间屋子里看的,他们在那边选好人,然后这边直接把人带出去……”
不是吧?!
听完她的这番解释,陶沝顿时瞪大了眼睛。这种古代的选人方式还真是格外高大上啊!都可以赶超现代司法审讯室了!如果不是招娣提醒,她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面木墙之后居然还另有玄机!
正想着,房门又开了,这一次,那两名壮汉径直朝着陶沝和招娣两人所在的位置走来,招娣吓得连忙往旁边跳开一步,陶沝以为他们想抓招娣,下意识地将身子往旁边一让,没想到其中一名壮汉却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陶沝心中顿时一凛:难不成,是有人看上她了?!
可是——
这人的眼光未免也太另类了吧?明明房间里还有好几名长得比她更漂亮的女子,而且她也没什么所谓的才艺啊?难道是因为听那些人贩子说她是从戏班子里被抓来的,所以自然而然地认定她一定会唱戏?!
还未等陶沝想明白,她已经被那两名壮汉强行拉出了舱门。
一个身穿绣有铜钱纹样的朱红长衫、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看上去一脸富态像的中年男子此刻就站在隔壁舱室门前,正和一个手里捧着一本登记簿的小厮在说着什么,边说边还伸手指了指站在这边舱门前的陶沝,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猥琐。
陶沝无语地盯着那个男人的脸,心中一阵凄凉:她该不会是被这个人给买了吧?
正兀自郁闷呢,一个原本站在陶沝另一侧舱室门口的青衣小厮突然往陶沝这边瞟了一眼,待看清陶沝的一张脸时,他似乎愣了愣,而后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匆匆跑上前去在那个手拿登记簿的小厮耳边悄声说了什么,而后者听罢,脸色也是立马一变,微微犹豫了一会儿,便又转过头去冲站在一旁的那名富态中年男子发话道:
“这位爷,您选的这名女子恐怕不能卖了,还请爷重新挑别人吧!”
“你说什么?”那名富态中年男子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出现这样出乎意料的变化,整个人立马怒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位爷息怒!”见状,那名拿登记簿的小厮也算是训练有素,赶忙恭敬道歉。“因为主子曾吩咐过这名女子另有他用,所以……还请爷见谅!”
可惜那名富态中年男子却没有这么好打发,依旧骂骂咧咧道:“哼——既然不卖那干嘛把人带出来?纯心吊人胃口么?给我叫你们的主子出来!”
“主子现在不在船上,这位爷有话就直接跟小的说吧……”
“哼,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开!”没有理会小厮的努力劝说,那名富态中年男子边说边直接朝陶沝走了过来,似是打算亲身就范。“要么就让你们主子出来,要么就让我把人带走……”
见此情景,陶沝吓得直接往后退了几步,然而还没等那名中年男子的手碰到她的衣襟,耳边就传来“吱呀”一声响,另一侧的舱室发门被打开了,一个略带干练的男声随之响起——
“吵什么?出了什么事?”
这个声音听起来莫名有点耳熟,陶沝突然忆起自己曾在江宁织造府内的某间厢房外听到过这个声音——
没错,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嘴里所说的“那位从京城来的贝勒爷”,恭亲王第三子,爱新觉罗.海善。
陶沝回过头,发现身后相隔几步的舱门外正斜倚着一个身着一袭嫩青色长衫的颀长人影——
相貌丰神俊朗,五官也算端正,跟之前见过的那位满都护相比,的确更入眼几分。
见他突兀现身,那名富态中年男子立刻停止了原先的叫骂,转而若有所思地打量前者,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前者的身份。
而那名手拿登记簿的小厮在见到自家主子出场之后,立刻平添了几分底气,迎上前来告知详情:“回贝勒爷,这位大爷刚才看中了一名女子,可满春刚刚跑来跟奴才说,二爷之前曾吩咐过,这名女子不能卖。所以奴才就想请这位大爷重新挑选,没想到……”
他一口气说完,目光偷偷往刚才跟他说悄悄话的那名青衣小厮脸上瞟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紧跟其后朝某人重重点了点头。
海善睨了两人一眼,斜斜挑眉道:“哦,是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卖?我怎么都不知道船上竟还有这样的人?”
“回贝勒爷,这是二爷之前下船办事的时候吩咐奴才的,就是这名女子——”听他问起,那名叫“满春”的青衣小厮立刻跳出来答话,边说边指着陶沝道:“二爷说这名女子有大用处,要我们直接送去京城……”
“噢——是吗?你确定是她?”嫩青色的身影再度挑了挑眉,斜着眼打量站在舱门前的陶沝许久,随即叱笑出声:“看来二哥还真是越来越没有眼光了,这女子看起来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留下又能有什么特别的用处?也值得他这般费心?”
“这……”青衣小厮显然无言以对,低着头面露为难。而那名捧着登记簿的小厮也同样流露出...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