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一向是温和, 此刻横眉冷目,故友是她如今唯一的底线,亦是不能触及的危险地带。
曾有故人似皎洁月光, 遗世而独立。许语花是顾玉心中的英雄, 从一开始到如今, 死而不改。许语花背负了太多东西, 又隐瞒了太多,而真正的英雄不应该被埋没在历史的潮流中。
也许正义会知道, 但她绝不退缩,不过是风烛残年的一条老命, 为了故友舍弃又如何?!
许语话被骂汉奸多年,顾玉便心疼了数年。当日记本之后辗转到顾玉手上,她也曾被喜悦蒙昏了头脑, 找人合作, 无一不遭到了拒绝。
太麻烦太啰嗦,也没有丝毫的好处。当初,许语花行事雷厉风行, 手段毒辣, 怨恨她者不胜其数。如今许家没落,如今因果循环,竟无人出面哭丧两句。
洗白则是对“许语花”真实身份重新进行定位,麻烦不论, 但得罪人。
消息贯通之下顾玉的小主动大家默认。故而, 血红将剧本卖给了任同, 早就对外宣传,再言道电影未出,小说却是实打实的,做不得假。若是有人反对,早就跳脚站出。
既是默认,又为何临门一脚反悔。
顾玉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眸子,脑袋却很清醒,嘴角挂起冷笑,不怒自威。她又眯起眸子瞧见余愁面色不佳,旋即转换了神情,温和道:“这件事情由我处理,不必担忧,你演的很好,我瞧见你心里头就欢喜的很,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欢喜的原因必然有“许语花”的因素加成,连带到了余愁身上,但总而言之,顾玉此言不假。
林叔与顾老太太虽然神志有时候不甚清醒,但腿脚却还是灵便,咻咻咻,麻溜地给余愁呈汤,乐呵呵地递过去,只差没往人家嘴巴里塞。
今日被逮个正着,余愁打了个饱嗝,肚子撑得慌,这心也慌的很。
我……
我没怀孕……天底下没有两三天就显怀的事情。
余愁性子素来不是中和一派,旁人对她硬,她便越发不肯认输,非要争论一个谁对谁错。但若是对她软,余愁这一颗心便跟棉花糖入了水,软的化成一滩。
总结:吃软不吃硬。
余愁打了个饱嗝,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唇,小声道:“那个,我应该还没有……”
林管家进厨房,没听见,顾玉脸上顿显出失望申请,接话倒是快,着急说:“还没有去检查吗?”
不,误会了,余愁想说的是并非自己没去医院检查……实在没脸说她昨天才和韩琴君心意相通,两次,其中一次地点有点难以启齿。
关键是就算怀了,也不能挺着两天大的肚子,要医生诊断吧。余愁觉得可能会闹出医闹问题。
老人家饱经沧桑的视线围着余愁身子打转,上下来回,从里到外,全部查探清楚。顾玉什么样子的人没见过,余愁这一颗小脑袋快与桌面融为一体。
“林管家年轻时候是医生吧,日后叫他给你看看。你们俩是要着急起来才行,你契主年纪大你许多吧,得努力啊。”顾玉一语中的。
这相差十来岁,再不努力,孩子都不知道该喊妈妈还是奶奶了。
努力……余愁耳朵根子发烫,手指尖都打颤,将手上的勺子放在碗中瓷与瓷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顾玉再笑话:“果然年纪小,脸皮就是薄,这有什么好忌讳的,若是日后生了,你怕是要日日夜夜抱在怀中,一刻舍不得撒手了。”
“嗯。”余愁低头看了看怀中,带着奶香的稚嫩轻轻地哼着,若是长大一些会叫妈妈……
想象中的画面太过于美好,余愁心中一暖,冲着顾老太太羞涩地一抿唇,算是借她吉言。
余愁心中畅快,结果一转身对上林管家的视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被绕晕了,完全没有解释自己“被迫怀孕”这件事情。
林管家有心脏病,余愁……不太敢说,纠结了小会儿蹙起了眉头。她心中计划,今晚吹枕边风叫韩琴君直言。
林管家慈爱地扫了余愁一眼,眼角瞥见顾老太太走开,连忙取下围裙,几个大步上前搀扶住顾老太太。人是自己请来的,老奶奶年纪大了,摔着可不行。
两个人走路慢慢悠悠,但林管家腿脚不麻溜,倒也舒畅。“血红”出来接奶奶之时,二人不过走了两家之间距离一半。
“多谢林叔!”青年鼻梁上还驾着眼镜,气质温雅,有些难为情道,“刚才灵感突来,一时间多写了几段忘记来接,麻烦你送了。”
顾老太太将身子靠向自己的孙儿,并无责怪,宽慰:“这是你的工作,便是不接我也能回去,多谢你了。”
最后四字冲林叔。
老人家说话用词温婉,林叔满心满眼都是余愁怀孕之事,没多想这话中的拒客。
一想到怀孕的契子在家,他就忍不住地想有没有乖乖坐着,是不是干重活了?小姐应该是知道的,怎么不告诉自己呢?!
搞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话说要不要提早胎教?
“没事,那我走了啊。”林管家心中畅快,脚下快蹦跳出小碎步,但看背影倒是比不少故作沉稳的年轻人还要活力四射。
血红看着林管家,又颔首眼神落在奶奶身上,他能明显感觉到奶奶情况好了不少,果然当初搬到这里是个明智的选择。
顾玉杵着拐杖,在青年的搀扶下踱着,踩在落叶上的碎金阳光之上,树枝架起来的时候下压,发出摧枯拉朽的声音。而顾玉语气漠然:“许语花的戏份,谁都不能删除!”
青年点头,这是肯定的。
顾玉生气,瞪了一眼孙子,还在说谎话:“是谁给你们施压?”
他实在满不下去,原本是不希望这件事情打扰到奶奶,自食其力解决。
高估,高估之后的退却是第二重错,致命伤。一错再错,错上加错,他还想着瞒下去……却被顾老太太骂醒。
“糊涂!担心我的身体做什么!许语花是我的故友,这也是我的事情,不应该给你们造成困扰。而那些出手阻拦之人,我永远会比你更加用力扼住他们的咽喉。”
青年惭愧地低下了头,回答:“我明白。”
顾玉一步一行,朝着自己的住处而去,她的背部永远挺得笔直,脚下功夫扎实。说话声音回荡在林间,下命令:“让任同将许语花的戏份一幕都不要减,其余事情,由我担保。”
顾玉说这话之时并未看着血红,她眼睛所及之处永远是前方。一如当初的许语花明知前方是死路,却依旧勇往直前。
当初许语花能为了“麒麟””绝杀计划“付出生命,如今自己所做的这些又算什么呢?船票是对方的希翼,从文字中可见,不过是区区的一点可能为零的船票,都叫故友如此兴奋。
那个人永远是这般相信着未来。
许语花带上了虚伪的面具,枪口之下,血红布满了她全身上下。她的信仰是保护“麒麟”,顾玉脚下沉稳,微微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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