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着,那一页纸从他的手里飘了下来,在迷漫着吴月英气息的房子里,这页纸像个幽灵般地迎风飘荡着,他一惊,追着这页纸赶了几步,直到重新把这页纸握在手心里,小心地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时,刘立海的心才有那么一点点松动。这一页纸必竟是一位女人最宝贵的信任,也是一位女人最无奈的信任。官场一如战场一样,女人是应该绕道而行的,可偏偏就有吴月英,就有冷鸿雁,还会有更多这样的女人溶入进来,并且陷入进来,不顾一切地追逐着权力、权术的同时,丢掉了最初的理想和美好。
刘立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吴月英家里走出来的,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找吴月英的女儿,他希望她能够去看妈妈最后一眼。他发动车子后,理智才回到身上来。他赶紧给刘守望打电话,他把吴月英自杀的消息告诉了他。刘守望惊得半天没说话,惊讶过后才在电话里指示刘立海,尽量不要让媒体记者再掺入这件事,他和石志林尽快赶回林县。是啊,林县在刘守望手里一件接一件的事故发生着,他总有力不从心之感,当初踏进林县这片神奇的土地时,刘守望是信心满满的,可现在,他和刘立海一样对林县充满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恐惧感。对于吴月英的突然自杀,刘守望的后背还是渗出了冷汗,官场之斗,他不是不清楚,可他远远没想到一双手会伸向吴月英,那就等于这双手伸向了龚道进,此时的刘守望,内心复杂得无法用任何语言去表达。他除了指示刘立海外,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这个县委书记,刘守望第一次觉得当得如此地失败。
挂断刘守望的电话后,刘立海又把电话打到了石志林哪里,石志林很平静,不知道他是从刘守望哪里知道了这件事,还是他本来就一直把自己置身于任何事之外,他只是在电话里让刘立海一切听从刘守望的安排,就挂了电话。
刘立海打完这两个电话后,心情更加悲伤。如果他们在裸照风波后,能够关心一下吴月英,能够设身处地为一个女人想想,会不会就能够救她一命呢?刘立海如此假设着,虽然他知道官场拒绝假设性的想象,可他还是有些希望这样的假设可以救回吴月英一条生命。
第二天,刘立海在林县实验中学找到了吴月英的女儿,正是下课时间,吴月英的女儿长得很像她,刘立海一落眼就看到了。他拦住了吴月英的女儿,女孩奇怪地望着刘立海问了一句:“我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刘立海说了一句。
“有事吗?”女孩很冷淡地望着刘立海问。
“我是你妈妈的同事,她,她现在在医院里,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好吗?”刘立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我没妈。”女孩决绝地说了三个字后,就要走。刘立海急了,一把抓住女孩说:“你,你妈她已经自杀了。”
女孩抖了一下,不过很快她挣脱出刘立海的手说:“我没有这种无耻的妈妈。”说完,女孩一扭头跑开了,可刘立海却分明看到了女孩在用手不停抹着脸,她一定在哭,而且哭得很伤心。
刘立海这才知道裸照风波深深伤害了一个小女孩的心,这可能是她一辈子越不过的阴影。在一个没有隐私的时代里,在一个被传统文明抛弃的小县城里,小女孩原谅不了吴月英带给她的这种伤害。哪怕吴月英以死谢罪,小女孩都不愿意再认这个妈妈。
刘立海离开学校时,脚步沉重得如千斤铁链拖住一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自己的车子里,又是以一种怎么样的无奈离开吴月英的女儿,他只是深深地对不住吴月英,他无法让她的女儿理解妈妈,更无法让她的女儿去看她最后一眼。
在刘立海的世界里,没有哪一种残忍一如现在一样,那可是至真至深的亲情啊,却被毁得除了仇恨就是无穷无尽的伤害。
此时,刘立海从吴月英自杀的事件中,觉得自己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他才知道在作风问题上,女人经受的压力和伤害远远在男人之上。龚玥哭过之后,就原谅了自己的父亲,可吴月英的女儿连妈妈最后一面也不愿意去见。他在为吴月英悲痛的同时,也在为那个背后的黑手而纠心着。那个在背后窥探别人隐私,而且拿暴露别人隐私去达到目的的人,真的很可恶。他不知道那个人的目的到底是针对龚道进,还是针对吴月英。而吴月英的死就真的能够换取林县的平和吗?
刘立海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