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中郎将等重要将领早被杨予筹支去边关,他发动政变的同时已经派部下夺去他们的兵权监视起来了。这些兵士大多是京中亲贵子弟,除了这些久在军中的将领,是什么人能命令得动这些少爷兵呢?
却见领头的将军没穿盔甲,身着朱红色广袖八龙四海亲王朝服,原来是被封为显亲王的九皇子。景帝成年的儿子共有六个,除了太子居于东宫,五个都在宫外建府居住。杨予筹发动兵变的时候又只有九皇子显亲王一人逃脱,没想到他居然能联络到分散的十六卫军回京勤王。杨予筹急忙率兵抵抗,一边传令已经从大内侍卫总管升为禁军统领的李玄良火速支援。
李玄良率三万禁军来是来了,可一个杨予筹意想不到的人也笑眯眯地跟了来。李玄良正恭敬地低下头听他指令,看到宁晏猫儿玩够了老鼠一样的笑容,杨予筹遍体皆寒,明白了大势已去。怪不得李玄良突然巴结着主动投靠他,怪不得宁晏这老匹夫突然要求离京,他早算准了自己会发动政变,借着自己这把刀,他达成了自己想做却不愿意做的事情。
九皇子见到他却很高兴,大叫:“宁国公,快快诛杀国贼!”
宁晏微笑挥手,指着混战中的所有人命令禁军:“将逆臣杨予筹和他的部下全部诛杀!”
九皇子一愣,他是得宁晏支持才能秘密潜入京中的,眼见禁军拉开长弓,把他和杨予筹全都圈进射程范围,叫道:“宁国公!本王是宁瀣啊!”
宁晏将眼睛一眯道:“逆贼还敢冒充显亲王,给我即刻杀了!”
羽箭纷飞,九皇子如果现在还不知道他上了宁晏的当他就是傻子了。他的武艺在诸皇子中本就最好,此刻生死关头,更发挥出平时没有的力量,竟突围逃出。
他不死心,联络各地残兵反抗。这一点儿人打起来自然很吃力,从此景帝最喜爱的儿子——堂堂亲王就被迫像流寇一样转战,半月后他被手下出卖,为宁晏生擒。他的倔强抵抗引起宁晏的兴趣,宁晏将他囚于天牢并没急着处死。
当日宁晏率禁军围剿杨予筹的时候,深宫中的景帝还以为盼到了救兵,直至司农卿黄鼎言冒死传信,他才知道是前门拒狼,后门引虎。慌乱中黄鼎言劈开木门,景帝换上内侍的衣服仓皇逃走。他临行舍不得杨淑妃,将她一同带走了。
景帝走得匆忙,身边除了杨淑妃,就只有黄鼎言同内侍数人,此时也顾不得尊卑,大家全都换上平民衣物,以泥土污染面容,趁着城门空虚逃出京都,日夜不停地向北奔走。这几人都是文弱之人,何曾受过这等颠簸,几日之后,才到江州地界。景帝疲累得神志都有些昏了,黄鼎言只好勉强找个民宅借宿,由于兵乱,这屋子空无一人,省了口舌麻烦。
睡至半夜,景帝忽然被一阵金戈激战声惊醒。他急忙出房,却见门外他带来的亲随倒了一地,随即两柄冰冷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万岁爷让奴才们好找,国公爷等你多时了,请陛下快些随我走吧。”
景帝环顾四周,见院内布满了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李玄良还拿着刀子等着,无奈之下,他只好哭哭啼啼上了车。李玄良立即锁好马车,押他朝城中驶去。
二、出逃
夜里被李玄良找到时,黄鼎言故意装作吓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李玄良押他上马就几乎爬不上去。他是文官,李玄良没有在意。
次日接近清晨的时候,他突然大声惊叫,好似马匹受惊不能控制一般冲向景帝的车。其实他早自靴中摸出暗藏的匕首,到了马车跟前就全力向车厢冲去,木板的车帮被他这样拼死一冲撞破。他不顾自己全身被划得鲜血淋淋,只抓起景帝推到自己马上,叫着:“皇上快走!”自己挥舞着匕首,疯了一样拦截围上来的士兵。
景帝只吓得魂灵出窍,哪里还策得了马?加上这匹马刚刚撞车受惊,他只有死死搂住马脖子低着头任由马乱闯。惊马力大,竟带着他突围狂奔,后面蹄声不绝,无数人追了上来。景帝隐约听见黄鼎言一声惨叫,料想是死了。他被马颠得涕泪交流,也顾不上擦了。惊马甚快,那么多人跟着,却暂时没有追上来。
就这样一气奔出数十里,忽见前面有一河挡住去路,水流湍急,河面甚宽。景帝看着绝对过不去,拼命勒缰,然而他那点儿力气哪能勒住惊马!马儿受阻越发发了性子,一个长跃就蹿进河里,这一下竟然越过大半河面,离对岸已经很近了!只听一声长嘶,马儿落水时不巧正撞到水下一块大石,后腿骨咔嚓一声折成两段,在岸上众人的惊呼声中把景帝抛到河里。
景帝一入水就大大地喝了一口水,岸上人见他拼命呼救,都慌了神。其实此地水深已经不足淹没他,只要他不慌张,完全可以站起来蹚过去。然而他惊吓之下,只知道不停挣扎。李玄良忙率人策马跳进河去,可是没有惊马一怒而跃的力气,这些马匹连一半河面也没有跳过去就落入水中。识水性的士兵下马抓已经来不及,见景帝在浪花中打了两个滚就漂下去了。
这不甚圣明的天子也自有百神护佑,向下游漂移了不远,景帝就被一个浪花轻飘飘地推到岸上。他活动活动手脚,竟然毫发无伤!此刻再笨他也知道应该快跑,于是拼命朝路深林密的地方逃去。
他平时从一个宫门到另一个宫门都要乘辇,什么时候做过这么长时间的有氧锻炼?运动过量,气喘得简直肺都要从嘴里喷出来了。也不知跑了多久,景帝精疲力竭,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路边。
过了片刻,又见前方马蹄扬尘,有一群骑兵朝他奔来。景帝吓得几乎昏过去,勉强支撑身子想逃,可是那队人马已经看见他,更快地奔过来。他两条又软又累的腿怎么能跑过马?景帝心想此番只怕当真要命丧于此了,不由脸色一片死灰。
等那一行人奔至他身边,他才看清他们并不是禁军,穿的是民勇军的铠甲。为首一人下马朝他一揖问道:“先生可是自梁河河畔来?”
景帝哆哆嗦嗦,哪里敢轻易道出自己身份,只道:“我、我……我是往来于江州与预州之间的商人,路遇抢劫,所以逃避至此。”
那人打量他片刻,再道:“先生看起来不像商人,我是江州团练使汪幕函,英国公王敢大人已于三日前秘密来到江州,联络到司农卿黄大人救援皇上。今早国公爷得到黄大人飞鸽传书,称皇帝陛下江边遇袭,所以我立即领兵前来相救,先生一身是水,这附近能没过人的河流只有梁河一条,请问您可曾见到别人?”
景帝这一个多月来连遭巨变,已经不敢轻易相信别人,虽然他说得很有条理,却还是不肯承认。汪幕函越看他越像,不肯放他走,也不敢无礼,只好派人去请王敢来辨认。王敢中午时分赶到,见了景帝只看一眼,就放声大哭拜倒于地。汪幕函见状忙带部兵下拜,景帝见他说的原来是真的,也放心下来,想起连日忧心,不由也大哭起来,随后被汪幕函接到江州暂时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