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夏初觉得世界都安静了,变慢了。明明不是初相见,却像邂逅般令人怦然。
这一瞬间,夏初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是以男子的面目呈现,呈现在这个会让每个女孩都心动的光景面前。她本该松绾青丝,白玉簪头,红妆敷面,浅笑嫣然的;本该含着羞赧的笑容,盈盈地唤上一声黄公子的。
“你今天穿得很不一样。”苏缜看着她,“这身衣服比捕快的制服好看很多。”
夏初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新买的衣服,第一次穿。”她侧身让开门请苏缜进去,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懊恼,在如斯少年的面前自己却也是个男的。可她也庆幸,倘若如今她是女子身份,也许根本就不会认识他了,更遑论这样的相处。
苏缜走到院中,看见那张小石桌后莞尔一笑,将手中的锦盒放在了桌上,回头问夏初:“脚好些了?”
“噢,已经没事了,黄公子的药很管用。”夏初隔着衣袖摸了摸手腕上的丝绳,略有羞涩地对他弯唇笑了笑,“多谢。”
“不必客气。”他轻轻拍了一下桌上的锦盒,对夏初道,“带了个礼物,一点心意,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夏初放下心中涩涩的情绪,嘿嘿一笑:“黄公子太客气了,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不过,不巧的是我们大人有事离京了,今天不能介绍你们认识了。”
“我知道。”苏缜顺口答道,说完后心里一惊,忙又笑道,“我的意思是……你上次也说了,见蒋大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来。于我也是。”
夏初走到石桌前把那个锦盒小心地捧在手里,抚了抚:“好精致的盒子。”
苏缜失笑道:“若是礼物不好,是不是你就要把盒子留下了?”
夏初也笑起来:“也行。不过黄公子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差的。”说着,她便把盒钮打开。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个用丝线扎起的纸卷,而不是什么金玉奇石或者光怪陆离的东西。
她还以为像苏缜这种富家公子,送礼物必然是豪气冲天,现在打开一看里面居然只是这么素净的一卷纸,不免让她越发地好奇,也更期待起来。
如此郑重,难道是名人字画御笔墨宝不成?
苏缜的心情有点忐忑,既期待又紧张,轻轻扬了下头,“打开看看。”
夏初看了他一眼,把纸卷拿出来,放下盒子,又小心地解开了丝线,将那个幅面不大的纸卷慢慢展开。
当整幅画慢慢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夏初愣了。
苏缜在一旁解释道:“日子有点久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认得出来。这个是……”
“我的照片……”夏初喃喃地说。
苏缜笑了笑,道:“你说过,想家人的时候你就会把照片拿出来看看。所以,送你一张大一些的,这样挂在屋里随时都能看到。可好?”
夏初看着手里的画,出神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
画里的四个人错落而置,与照片上的样子一样,只是发型衣服都变成了这古代的装束。细论眉眼的话倒也谈不上特别的像,但那一家四口温暖的氛围却洋溢于纸上。
夏初转头看着苏缜,抿嘴一笑,忽然觉得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又赶忙转开了脸,努力地想把眼泪咽回去。
她把画小心地放在盒子里,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扇了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冲苏缜笑了笑,“黄公子……”
“嗯?”
“谢谢你。”夏初搓了搓手,“我是想说……这是我平生收到的,最好最好的礼物。”她又有点想哭,低下头,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而后看着苏缜的眼睛,用力地,一字一字地说道:“最好最好的。”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给苏缜一个拥抱。
苏缜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初,看着她眼中泪光盈盈,竟有点心疼。他知道夏初的眼泪并不是难过,可他却替夏初感到难过。
“你能喜欢这礼物就好。”
安良说过,送礼物就要送朋友需要的。他想,夏初所需要的一定不是金银珠宝,一定不是权势官职。她最需要的,最想要的,却偏偏是最不可能得到的。
是想珍惜,却没有机会珍惜的家人和亲情。那种遗憾,是无论多么坚强乐观,也永远抹不去的心中伤痛。
他想说,他明白。
夏初又把画拿在手里反复地看了看,苏缜则要来她的那张照片,对照着比了比哪里不太像:“这次有点仓促,改天重画一幅给你。”
“不用,这幅已经很好了。”夏初指了指画上的小男孩,“这个是我,很像。”
苏缜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只有这个是我画的。因为记你记得最清楚。”
夏初没听过甜言蜜语,也不知道苏缜的这一句算不算甜言蜜语。她想,或许是听者有心,可能是自作多情,但总归那微沉而透彻的嗓音说出的这句话,感觉那样特别。
她去厨房找了一点面出来,加水熬成糊,与苏缜一起仔细地把这幅画贴在了墙上,贴在她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她希望他们能够看见自己每一天的坚强,在这孤单而又温暖的人间。
贴完了画,苏缜和夏初傻站在屋里,谁也没有说话。主要的原因是,两人都很茫然,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夏初只知道自己要过生日了,可最近案子忙,她也没空想这生日到底要怎么过,就想着要吃顿饭。但眼下午饭已过晚饭还早,这段时间用来干什么呢?
往年她的生日都是去家人的墓上去祭扫,再自己吃碗面。她倒是给朋友庆祝过生日,无外乎就是去唱唱歌,西京城肯定是没有这种设施的,想都不要想。也不知道古人过生日都会做点儿什么。
夏初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便笑呵呵地问苏缜:“黄公子,我往年也没过过生日,不知道黄公子有什么建议吗?咱们应该去哪儿?”
苏缜被她给问住了。
他没有给别人过过生日。或者可以这么说,他没有给一个普通人过过生日。他爹的生日,那是万寿节,阵势之大,礼节之繁复,完全没有可以参考的地方。
宫中嫔妃或者皇兄弟的生日,也就是开个筵席,让舞姬合着丝竹之音来上一段,区别只在于跳的是什么舞。
他以为夏初自会有安排,哪想到她竟然问起自己来了。
“你想去什么地方吗?我都随意。”苏缜又把球踢了回去。
“黄公子是客,主随客便。”夏初硬拗了个理由,又推回给了苏缜。
苏缜一听这蹩脚的话,便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了,而不是纯粹跟自己客气。他心说这样推来推去的也不是个事儿,想了想道:“我有点渴了,能不能给我沏点儿茶?”
“啊?”夏初一愣,随即忙点了点头,“哦,好,好,稍等一下。”
等夏初前脚迈出屋门,苏缜便仰头低声喊了一声闵风。屋顶上的一片瓦被轻轻揭开,露出闵风的半张脸来:“公子。”
“通常过生日都会干什么?”
“吃饭、喝酒、去青楼。或者去青楼吃饭喝酒。”
苏缜脸一沉,指了他一下,又往屋外看了一眼:“再想!”
“听戏。”
“去安排。”苏缜冲他挥了挥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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