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那座府邸里,大厅里时钟已经走过九点——
而正是执行死刑的最终时间!
楚映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一下哭出声来,“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今日,没有一个人前去送行,再也没有一个人前往监狱门前。
只因为先前探视的时候,尉容已经叮嘱过。
他不喜人多,也不喜那些分别场面,一早已经见过一回,就当是告别了。所以,让他们都不要再来。
所以,众人没有再前往,他们不愿意再去守候在门口,看着那辆载他赴死的警车驶离。
一切不过都是无济于事,谁也不能再阻拦,再去改变……
可是此刻,楚映言想到幼年之时,她还是那个人人口中的胖姑娘。
尽管身为楚家千金,各种管家礼仪不会少,可她也没有太多朋友,学校里的女孩子都不愿意和她亲近接触,只因为她的规矩实在太多,多到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
而别家的千金,也因为家世门第不如楚家,表面上交好真诚,可背地里却冷眼相待。
那一天是在尉家举办宴会,她就遭遇了这样的场面,却是尉容出现,直接站了出来。
就在尉容发话之后,王燕回也随即现身,一旁还跟随着王镜楼。
是他们为她撑腰,让她不至于太可怜,却也因为如此,楚映言记到至今无法忘怀。
如今,那个会挡在她身前,为她撑腰的兄长,再也不见了!
再也见不到了!
楚映言哭到无法喘息,她不明白,一切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更不知道自他走后,林蔓生和宝少爷又会怎样,这一切都快要无法负荷……
楚冠廷驻足在落地窗,一向不嗜烟的他,整个烟缸积聚了烟蒂。
昨夜未眠,此刻他也是双眼赤红,他终于出声,“映言,不要再哭了,尉容他应该已经先去了医院,小宝的手术还要进行……”
那是尉容留下的遗嘱,要将自己的眼睛留给孩子。
作为尉家当家人的尉孝礼,还有杨冷清,就在最后时刻赶去接受警方归还遗体。
楚映言原本就这般伤心,一听到他这话,却是愈发伤痛。
楚冠廷来不及再去开口安慰,直接拿出手机,这一通电话则是打给余安安。他想要从余安安口中询问,林蔓生母子两人的情况。
电话在一阵等待里被接通,楚冠廷急忙问道,“余秘书,你们副总在哪里?”
可是那头的余安安,却是那样慌乱喊,“副总不见了——!”
楚冠廷一惊,“怎么又会不见了?”
难道,难道她是想不开了?
他一疾呼,楚映言停了哭声回眸去瞧。
楚冠廷又听见余安安难掩惊慌的女声传来,同样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今天一早,我和高进还有程牧磊一起去监狱后门那里,准备去接副总……”
“可是副总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不让我们跟着,就开车走了……她说,她一定会去接宝少爷……她还说,她不会让自己有事,让我们千万放心……她是这么说的……她明明这么说过……”
楚冠廷是真的相信林蔓生,早在那座雪山山底的村落里,她早已经冷静下来。她既然能够让宝少爷去见尉容,也能够这样接受一切,接受他会死的结果……
可是,她居然再次不见了!
楚冠廷心中聚起不祥预感,难道她是出事了!
下一秒,果真听见余安安又是道,“后来,林总在唐二少的家里等着副总过去,唐太太和唐家小少爷也陪着宝少爷。林总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副总还没有赶到,他就想联系副总……”
“但是副总的电话却打了过来,电话那头不是副总!”余安安惊惧喊道,“是一个陌生男人!那个男人说——”
楚冠廷沉寂凝眸,仿佛听见那个男人鬼魅一般的男声传来:她就在我手上,有本事就来找到我!
“后来,再追问他是谁,问他想做什么……那个人竟然就把电话给挂断了,还直接关机了——!”
“堂哥!发生了什么事情?”楚映言急忙走到他身边,哭红了眼睛询问。
楚冠廷却是心急如焚,可是他一开口,就让楚映言心惊胆战,“该不会是那个嫌疑人!是别墅里第四个孩子出现了——!”
楚映言亦是喊了起来,“现在该怎么办!”
“找!派所有人找!联系警方全城去找——!”楚冠廷厉声下令。
……
黑暗……
眼前只有黑暗……
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可是突然,她看见黑暗里有大朵的烟花绽放,她方才发现,原来是夜空!
夜空里有着无数无数的烟花,美得周遭只剩下了她……
那些烟花不停止,她希望永远也不要停止!
然而一眨眼,她的眼前却又是白雪皑皑,因为天色终会亮起。那片白雪的尽头,许是一处山坡。她开始朝山坡不断奔跑,她想要跑过人群,紧紧抓住他……
但是根本来不及!
她好似瞧见他的身影就在雪地里,那把枪已经对准了他……
她呼喊,她声嘶力竭呼喊,却根本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砰——!
那是一声枪响声传来,让她这样恐慌,她一下惊叫而起,“啊——!”
“不要……不要开枪……不要……”她还在不断呼喊,眼前慌乱一片,根本就瞧不清方向。
耳畔,却传来一声呼喊,“蔓生。”
蔓生愣住了,依稀之间那是他的声音,那么熟悉的声音,她怔怔抬起头寻声望去,却见到了一张朝思暮想的英俊脸庞!
鬼斧神工都无法描述,就是这样一张得天独厚的面容,是遗传了父亲以及母亲最美最好的所有……
他是……
他是她心里最记挂的人……
“是梦吗……”蔓生高兴的笑了,那样高兴的笑了,所以她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还活着,他就在他的面前,那样一个鲜活的他!
她痴痴的看,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再放过……
“蔓生。”他又是呼喊,就像是从前那般,他的手朝她探出,就要碰触到她,是他扬起一抹微笑说,“你睡了好久……”
可是这个刹那,男人的手却被她一下挡住!
蔓生定睛对上身前这人,却是斩钉截铁道,“你不是尉容——!”
……
蔓生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处幽闭的环境里。
竟然没有窗户,四周也安静得骇人!
她躺在一张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床干净毯子。这里是哪里,她不知道,好像是地下冰窖,虽不见存储的冰块,周遭依旧有着冰冷寒气……
可她只清楚知道,行刑时间早就过了……
而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张和尉容一模一样的脸庞,几乎无法分清楚……
她一下防备退后,思绪还凌乱一片,她几乎是本能朝他质问,“你是谁!”
“我是尉容。”男人却还在笑着道。
“你不是!”蔓生再次冷声道,“你不是他……”她一边喊着,一边却开始回想,他到底是谁……
可是突然,整个人渐渐回笼过来,再也没有了那份彷徨迷茫,蔓生一下凝眸道,“你是他的孪生弟弟!”
男人倒也是一怔,被她挡下的手终于收回,他却笑了一声,“呵……”
是他!
就是他!
蔓生看着这个男人,她终于见到了他,见到了这个和尉容一模一样的男人!
不会有错,他就是他的亲生弟弟,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是他的孪生兄弟!
“你瞧,你睡得都迷糊了……”那抹笑容扬起在唇边,男人低声缓缓道,“蔓生,我逃出来了……”
蔓生整个人警铃大作一般,不是防备不是恐惧,而是这样的相见太过突然,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你究竟是谁!”
“你怎么连我是谁不记得了,我是尉容……”男人又是道。
蔓生沉声道,“你不用再故意欺骗我,我知道你不是!而且,我们早就见过面了,不是么?”
男人那张英俊的脸庞在一盏昏黄烛火下犹如鬼魅,他倒是问了一声,“又在哪里见过?”
那曾经经历过的一幕,猛然浮现于眼前,蔓生瞧向他道,“就在意大利山庄别墅里!”
“那天我去到那里,躲在别墅窗户窗帘后面的人就是你!”那些曾经质疑模糊的影像,那些所有揣测到了此刻全都不再动摇,“后来我进入别墅,在画房镜面墙后面的人也是你!”
那些诡异的瞬间,全都汇总过来,蔓生如此夺定道,“和哑伯一起生活的人同样是你!”
“还有,那天在海城,去见尉老太爷的人,不是尉容,也是你!”蔓生更想到了尉老太爷,想到了他临终前让众人始料未及的一幕,“全都是你!是你才对!根本就不是他——!”
在她近乎顽固的女声里,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了,那张和尉容一般模样的脸庞,在幽暗灯光中愈显苍白森然,他幽幽说,“我真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办到!”
蔓生一动不动,却听到他亲口承认!
“没有一个人能够认出来,就算是代替他去出席年会,也没有人能够认出我和他之间的区别,那些人总是那么愚蠢……”他肃静的脸庞,呈现出一种死寂一般的平静,“就连我那位爷爷,如果不是我告诉他,他也不会发现……”
“小时候,我和他玩游戏,就算是互换了身份,我代替他回尉家,谁也瞧不出来……”他独自呓语说着,诉说那些过去,那些从来没有人知晓的过去,突然视线落定在她身上,“你又是凭什么一口咬定?”
蔓生却分明听出了一份落寞,她没由来问道,“难道没有一个人认出你?”
人生至今活了半辈子,如果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是谁,那真是凄凉。
……
“当然有!”他却像是为了证明,所以脱口而出,而后又是低声笑道,“不过只有两个人。”
他的声音有一丝自我嘲弄的意味,除她之外,这个世上仅有的两人……
蔓生想了想道,“是你的母亲!”
那是他的亲生母亲,给予了他生命,也只有她才能够从细微之处认出两人……
“至于另外一个人,她是——容柔!”蔓生又是道出那答案。
是容柔的名字一被轻唤,男人眸光一凝,他冷厉出声,可却又和缓了几分,“她是认得,不过她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蔓生又听见他道,“不是从第一眼起。”
当年别墅里相伴的少年,除了尉容之外,还有不会说话的少年李程睿以及容柔。原来容柔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分辨他们,而是后来点点滴滴……
“不!”蔓生则是反驳,“还有一个人!”
男人冷眸睨着她,只是一双眼睛锐利紧盯,她朝他道出第三人,“还有你的父亲!”
“哈……”他笑了一声,那样开怀一笑,根本就不信服。
蔓生却凝声道,“他一定也认得出!他绝对认得你!他是你最重要的家人,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才不知道我是谁!”男人冰冷回道。
“你怎么就能肯定,你的父亲没有认出你?”蔓生望着他道,“或许他早就发现了你,可是他没有告诉你!”
男人又是一笑,他只觉得荒谬荒唐,“呵呵……你的意思是,他故意假装不知道,自己其实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儿子!”
“我有证据!”蔓生冷不防放话,男人紧凝了侧脸,“尉董事长名下分配的股份里,尉佐正和尉孝礼持有的股份数额相等!可是尉容那一份,却是双倍!”
男人一时哑然,蔓生接着道,“你说他为什么要留下双份配额!”
也就是这份规划的股份,才将尉容推向了尉家最受宠的子弟宝座,也让别人都认定尉容得势,深受其父喜爱,所以外界才会谣言,尉容才是尉氏的大少爷……
“你现在是想告诉我,双份配额的股份,其中一份是留给我?”他闷声一句,紧接着却是愈发放肆而笑。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我信!”蔓生对上他道。
忽然僵持,真正的僵持——
过了半晌之后,男人又回到那句话,“你为什么能认出我!”
蔓生相信,她真的相信,尉父虽不曾言语却真实存在的计划盘算,更相信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能够区分出他们。
他扮演了他那么长时间的影子,更将一切洞若观火,一举一动自然不会有人识别……
蔓生也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可她心中知道他们并不一样,“我只知道,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他却又张扬笑开,那些笑声传来,蔓生只觉得那份落寞似有无限长。
看着面前这人的笑容,蔓生却终于好似能够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够分辨。
他的笑,放肆却也孤独。
可是尉容的笑,温柔又忧伤。
然而他们,却鲜少会真正露出笑容……
偏在这一刻,蔓生瞧见他的笑,依稀之间像是瞧见了尉容,他朝她道,“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一眼就能认出我们的人。”
“可是晚了……”他笑着,那份孤独像是开始侵蚀。
侵蚀她的心间,他早已下落黄泉奈何,让她痛到不愿去承认,“他已经死了——!”
……
上午十点已过——
林书翰却是突然开车来到了那座疗养院!
后方处,还有余安安以及方以真跟随……
林书翰一闯入疗养院的独栋别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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