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他。她下意识的开口,轻声呼喊他,“姐夫……”
“止婧。”又听到一声回应,是熟悉的男声,让人格外踏实。
霍止婧再次见到他,确定是他在身边,她突然就哭了,“姐夫……我做了个梦,姐姐突然不见了,你也不见了,四周好黑,我找不到灯,我好怕……”
“对不起,止婧。”尉容低声说,“是我来晚了……”
……
这个夜里,霍止婧的确做了个梦。
梦境的开始,是那样的甜美。
梦里面一切都似真似幻,霍家的宅子是一幢洋房,可纵然有这样美丽的大房子,霍止婧还是觉得孤独。但是幸好,幸好还有姐姐。虽然没有了母亲,父亲也因为忙于公事常年不在家,却也因为有霍云舒在,霍止婧觉得这份孤独,好像也没有让人害怕。
整个梦境里,年幼的霍云舒带着她玩耍看书给她做饭,长大了成为少女的霍云舒教她念书写字,带她去放风筝。再后来,她就跟着姐姐一起去上学,买漂亮的裙子和鞋子,她总喜欢和姐姐一样。
后来的后来,姐姐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孩子。
霍止婧认得他,他和姐姐关系很好,是尉家的一个哥哥,名字叫尉容。
因为父亲也很喜欢他,所以尉容会来霍家做客。
于是两人行不知不觉中就成了三人行,这个尉家的哥哥,就时常带着她们郊外野餐湖上划船。
鹏城一月里,白梅花开的真美,姐姐说:止婧,我们今天去看花。
霍止婧高兴的点头,她穿上鞋子就要跟上他们。
可是突然,前方处霍云舒突然消失在白光里,紧接着霍止婧就看见尉容也消失在同一处。
霍止婧拼命的穿鞋,连鞋带都来不及系好,她就奔跑着朝那团白光去。
可是她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有,那团白光随后渐渐消失,周遭一片黑暗,直到将她整个人都包围!
霍止婧大喊:姐姐,姐夫!
然而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在!
此刻梦境醒来,霍止婧看见尉容就在面前,那份恐惧和慌乱全都消散,让她就算流泪,也如此庆幸,“姐夫,你在就好,只要你在就好了……”
“好了,不哭了。”尉容伸出手,将她的泪水擦去。
霍止婧哭了一会儿后,也终于止住。
随后,医生闻讯而来为霍止婧检查身体状况。待一番精细检查过后,医生微笑说道,“霍小姐没有大问题,一切都很正常,外伤慢慢康复,至于身体内部器官压迫的不是太厉害,休息好了就能转好。只是受了惊吓,需要好好调理……”
如此一来,尉容也是彻底放心,“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医生笑着应声,随即离开。
睡了一觉之后,霍止婧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可是她也自行洗漱。等到洗漱完,再用过清淡温热的粥食,精神气也终于好转。此刻,霍止婧让助理端过餐盘,她半躺在病床上,也想起昨天在工地上发生的一切。
霍止婧突然问道,“她怎么样?”
记忆变得格外模糊,可是即便再恍惚,霍止婧还是记得最后时刻,大楼突然摇晃倒塌,有人尖叫喊着狂奔出去,她也想跑出去,可是根本来不及。就在惊慌的时候,有人一把抓住她,带着她朝光明处奔跑。
眼看着她们就要冲出重围,却终究还是来不及,眼前一块大石头砸下,阻挡了所有视线!
“林蔓生!”霍止婧凝眸,她再次问,“她有没有事?”
“她也在医院的病房里。”尉容回道。
霍止婧一听,心中悬起的石头有些落下,“她没事吧?”
尉容只是沉默着道,“她需要休息。”
霍止婧并没有往坏处多想,只以为林蔓生和自己一样,也是受了部分外伤加内伤,所以需要躺着静养,“那就好。”
“你再睡一会儿。”尉容又是叮嘱,霍止婧也感觉累了,她躺下来很快又睡过去。她的手还握着尉容的手,睡的格外安稳。
看着霍止婧入睡,尉容并没有动过。可是他的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不过一会儿,有人走近,那是任翔,他再一次来到尉容身边低声道,“尉总,林副总还没有醒过来!”
她还没有醒!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醒!
尉容眉宇紧锁,他唯有一句,“每半个小时就要报告!随时注意那边的情况!”
“是!我知道!”
……
又过一天——
霍止婧在休养了一天后元气终于恢复,却在早晨看见尉容面容虽然依旧英俊,却多了几分邋遢,不再整洁到一丝不苟的他,平添几分落魄,就像是隐匿于江湖的浪客侠士,让人看着不忍心。
“尉容,你先回去睡一觉,不要留在医院里了。”霍止婧再次说,“我已经好了,你看,我没事了!”
可是尽管霍止婧这样说,尉容还是不肯离开医院。
霍止婧也没有了办法。
这天午后,尉容坐在椅子里,他眼睛一闭,似是疲累的睡着了。
霍止婧不敢惊醒他,她轻轻下了床,披上外套走出病房。
病房外边宗泉和任翔都在,瞧见霍止婧就要开口呼喊,然而霍止婧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将门关上。
待门关上,不会惊扰里面的人后,霍止婧这才道,“他在里面睡着了,你们不要吵他!”
两人当然知道,容少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觉,这大概是三天以来第一次合眼。
霍止婧满意朝他们点头,又是说道,“我去散个步。”
宗泉和任翔眼神示意交汇,宗泉接着道,“霍小姐,我陪您一起。不然,尉总醒了后会怪我们没有照顾好您。”
霍止婧也不坚持独自一人了,带着宗泉往回廊那一头走。
这座医院是鹏城数一数二的私立医院,医疗设施完全,而且环境也很好。霍止婧一边走着,一边问道,“宗助理,锦悦的林副总她应该还没有出院?”
“没有。”宗泉回道。
“我去看看她,她在哪个病房,你知道吗?”霍止婧想起林蔓生,此刻不管如何,前往探视也是合情合理。
宗泉却道,“霍小姐,林副总她还在睡。”
“她这么能睡?”霍止婧下意识问,“那等她醒了,告诉我一声,我再去看她。”
正是说着,前方走过转角,霍止婧迎面瞧见一个人站在无人的楼道里抽烟!
霍止婧不禁凝眉,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他是林蔓生的弟弟!
林书翰此刻在楼道里偶遇霍止婧,本就是烦闷的心绪,这下子就像是见到了罪魁祸首的仇人一般,让他怒意染上心头!
霍止婧见到对方发狠一般瞪着自己,而她不明白其中缘由,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禁开口道,“这里不是公共抽烟区,你要抽烟的话,可以去那里。”
霍止婧说着,指了个方向。
林书翰却连视线都没有转移,突然冷声说,“我可不是你的下属,听你指挥!”
这人怎么这样不讲道理?霍止婧有些恼火,宗泉则在一旁道,“霍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霍止婧想着发生意外,所以对方才会心情欠佳,她不打算起争执,于是就要走。可是就在这个当下,林书翰却冷笑一声说,“害了人,就快点走,最好走远点,省得在这里碍眼!”
……
霍止婧一愣,终究还是被他几次三番的不客气热闹,“我好好和你说话,你什么态度?没想到林副总的弟弟是这样的家教!”
“我要是没有家教,现在就该把你从这里推下去!”然而,林书翰却语出惊人,直接而不掩饰的警告。
霍止婧被他的话语激的心慌,“你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在威胁我!我告诉你,我可以告你!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不会让你好过!”
“这句话是我才要对你说的!”林书翰冷笑一声,他正色道,“霍止婧,我现在不是警告你,而是请你听清楚,我姐姐她要是这次好不了,我就拿你的腿给她陪葬!你最好给我祈祷,我姐姐她最好平安无事!”
“翰总监,您口下留情!”宗泉出声相劝,又是说道,“霍小姐,我们走吧!”
“宗泉,你放开我!”霍止婧此刻还真是走不了,也不愿意这样糊涂被人剑指,“你姐姐她好好的,为什么要拿我的腿给她陪葬!你这个人疯了是不是!”
“你不知道?”林书翰一凝,像是不敢置信,“他还真是保护你!你是住在金丝笼里的小鸟吧,被他这么圈养着,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说他的不是!”霍止婧一边捍卫尉容,一边质问,“凭什么要我给林蔓生陪葬!”
“翰总监——!”宗泉已然劝退不了。
“因为是你害人!”林书翰丝毫不客气,“是你要去大楼里察看,大楼才会倒塌!我的姐姐才会被压在废墟里面!到了最后关头,一块大石板压住了你们两个人,所有人为了救你,就放弃了她!现在你倒是好了,平安无事!可是她现在还没有醒,还随时有可能会瘫痪终身残疾的危险!”
霍止婧听的惊住了,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不找你陪葬,找谁?”林书翰眯起眼眸,他又是厉声说,“放心,你不会是一个人,那个保护你的尉容,我也不会放过他!”
“不会是真的……”霍止婧惊到语无伦次,失神不已。
宗泉没了办法,他直接扶过霍止婧,将她往回带走。
……
病房这边,尉容只浅眠了一会儿,他立刻就醒来,大约不过二十余分钟,眼睛一睁开,床上没有人,他立刻喊,“任翔!”
任翔立刻推门而入,朝他汇报,“尉总,宗助理陪着霍小姐去散步了。”
尉容颌首,他立刻又是问,“有没有醒过来?”
这才睡了二十分钟,距离方才刚好半个小时,几乎成了反射性的询问!任翔却再次摇头,这样遗憾的说,“没有……”
可就在此时,宗泉搀扶着霍止婧归来。
霍止婧神色惶惶,像是遭遇了巨大的打击。她一进去病房,就能让人发现不对劲,宗泉立刻说,“半道上遇见了林副总的弟弟。”
原来是这样……任翔明白过来,他沉默着和宗泉一起退了出去。
霍止婧不禁问,“刚才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林蔓生她昏迷不醒,还有可能会瘫痪残疾?”
“医生是这么说。”尉容开口回道,他没有隐瞒。
“他说,楼塌了以后,一块石板压住了我们两个人,为了救我,就放弃了她?”霍止婧完全不知道这一切,当她听见后,根本没有办法接受!
“你当时性命危急,如果晚一步,就会没命。”尉容沉声说,更是凝眸道,“没有人放弃她!”
“为什么你要同意先救我!”霍止婧觉得如此痛苦,整个人好似缠作一团,“你应该先救她!我宁愿死了,也不要她来救我!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她半身瘫痪残疾!”
“霍止婧——!”尉容猛地厉声斥责,“你就是这样不爱惜性命的吗!你对得起你姐姐吗!”
霍止婧心颤无比,她也是大喊,“我爱惜!我当然爱惜!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她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一辈子走不了路了,又要怎么办!”
他站在前方,阳光打亮他的脸庞,他凝声说,“我负责!”
霍止婧骤然瞠目结舌,“你要怎么负责,她走不了路,你能怎么负责!”
“如果她走不了路,从今天起,我就是她的腿!”不带一丝迟疑,这一句话尉容说的决绝,就像是早已经想好的决定,所以当一切最为糟糕的可能都发生的时候,他这样决然的说。
霍止婧却被震撼了,她更觉得不能接受,“你能负责她一时,难道还能负责她一辈子吗!”
“一辈子多长?”尉容突然问。
霍止婧被他问的回答不了,一辈子有多长,不过是百年!
可是,他却缓缓开口,霍止婧对上他的眼睛,清澄无垢的眼眸,坚决的仿佛天崩地裂都绝不动摇,“直到我死,够不够。”
却原来,陪葬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