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军人,可以不怕牺牲,但就怕“弹尽粮绝”四个字。而如今的我,已经快接近两要素之一了。
“来,黄……黄连,你别客气,用脚踹也行——”旗娃这时已经卡进了岩缝里,胸腔被憋住,连话都讲不太清楚。
连续几个二连短点射打出,那飞舞的黑团里,应声掉下好几只黑坨。飞冲的子弹,也打散了它们的队形。但是,队形打散,只会让它们分裂出更多股队形,不能根绝问题。冲锋枪左打点射,右打连枪,弹匣盒子里的二十发子弹,很快就耗光了。
旗娃主动一提,焦急的黄班长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真还伸手按住岩壁,以此借力,然后使起腿脚,往旗娃身上猛踹。几脚下去,颇有成效。那卡嵌在岩缝里的旗娃,果真往里挤了几寸。
虽然与敌相接中,我没空去注意旗娃,看不到他的面相,但光听那声响与痛叫,我都能想象到这壮小子有多痛苦。
几股蝙蝠群被我打得乱飞,但也丝毫不影响它们的坚定目标。它们稳而飞舞,齐头并进,只等缩小距离,消灭我的优势。渐渐逼近的鬼物,就如古战场上重复的冲锋步兵阵,步兵阵一旦冲到弓箭手面前,就是强弱不等的屠杀。
蝙蝠群也一样,一旦消除了距离的优势,除非架起弹链机枪,才能让它们溃败而退,挽回颓势。弹匣仅有可怜的二十发,再换一匣,已无必要。我将冲锋枪顺着挂带甩到肩下,然后拿回了砍刀。
近距离搏斗,砍刀可要比冲锋枪有用多了。
“进了!进了!”我听到邓鸿超的声音,在岩缝里边儿惊呼着。随之而来的,也有旗娃传来的痛叫。
“扯,用力,扯!”王军英好像在协助。
“吴建国!”黄班长气喘吁吁的吼了我一声。他将手电筒照向了我,又照向了夜空,“该你走了!”
而此时的我,正握着拳头,捏着砍刀,静静注视着逼来的蝙蝠群。之前的决情战意重新涌了回来,豪言壮语响在心头,英雄悲歌唱在胸襟。既然能打第一场,我他娘还真不怕第二场、第三场!飞鼠之辈,岂有虎贲之力?
“我有刀,殿后!”说着我推了推黄班长,“你先走!”
恰在这时,又是一个先头兵,从黑暗里朝咱们飞袭而来。没有光线碍眼,我及时发现了那团黑影。脚尖一踮,身体前倾,咬牙切齿的我,一个正正的竖劈,将刀刃宰向那黄毛长脸怪物。刀刃砍了个面对面,金属带着力量,破开了蝙蝠的鬼颅,也止住了它的飞行轨迹。
扑扇着巨大翅膀的硕身,立即被砍刀的力量,砍下地面。它如一个失事的战斗机,坠毁在我的解放鞋前。
巨大的翅膀还在扑腾不停,刀刃嵌进了骨头,便随着它的落点,将砍刀带至了脚前。我厌恶的踩上那老鼠一般的黑毛身子,然后借力从骨头里扯出砍刀。一个重脚,我将这个恶心的鬼物踢了出去。
“走啊!”说着我推了一把犹豫的黄班长,示意他快些动作。这黄班长千好万好,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就跟个好事家长一样,总爱把自己排到最后。他才是一班之长,是重要人物。
但是,就跟今下午的滑崖速降一样,在我的坚持下,黄班长也不再推推搡搡浪费时间,他默声的将手电筒给了我,然后叫我脱下背囊。
这时的我,面临着夜空里的黑团袭来,心里念着豪言壮语,倒也不那么恐惧。有个成语说得好:物极必反。这四个字蕴含的道理,能适用于世界上的一切事物。情绪也一样,某种情绪到了头,到了极点,就会忘丧掉本原,继而发酵出别样的,甚至于全然相反的情态。
也许,豪言壮语,也就是害怕到极点时,用来豁开心口的——就跟我现在一样。悲壮悲壮,先有悲,再有壮。
我啊,这时脱了背囊,全身灵套,也还怒气升腾,双眼杀红。倒是想和这些黄头鬼物们,斗上一斗。能砍多少,就他娘砍死多少!
黄班长将两个背囊,赛进了岩缝里。
“站过来一点!”他不忘叮嘱一句。
话语间,一队黑硕蝙蝠,一路飞越十来米的头顶上方,触向身后的岩壁,只听头顶翅膀扇腾,如有巨物。以至于我没听清黄班长后面一句说了些啥。举起手电筒一看,十来只硕大的蝙蝠,牢牢的倒挂在了岩壁的突出岩石上,正在收折巨大的黑皮巨翅。
黑身影绰,上下不一,排列有序。鬼头蝙蝠的一簇簇棕黄毛发,在光束下暴露无遗。黑身黄毛,瞳目映光,甚是恶邪。收翅倒挂的它们,如一个个自信的武林高手,正围着双手,倒吊屋檐,等待一场好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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