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大亮,昨夜大雪,她躲在人家的马车里睡了一宿,倒是安稳无恙,一夜好眠。但这街上的雪却已及至小腿,步天音站在沈王府邻街的小巷外。她脚上的鞋袜已经被烘干,穿起来又软又暖。
她望着缓缓驶去的马车,捏紧了手中的一沓薄薄的银票。一两黄金相当于十两银子,一万两黄金,是十万两白银。
她手中的银票,每一张都足足有一万两。一共十万两。
那个出手阔绰神秘莫测的锦衣少年说,他借给她,但她要在三个月之内还上。如果还不上,就拿人抵债。她之所以会答应,便是觉得三个月之内自己绝对可以还上的。步家天下首富,富可敌国,岂会还不上这区区十万两?
步天音的心里好纠结,这么多钱,这么多钱呀!她的身价原来这么值钱?如果这些钱都是她的就好了,她真的不想把这些钱送到沈思安那个坏人手里啊。
哼,沈思安那个死渣男肯定把绣帕找人缝好了,要不然,她再去偷一回?
步天音一边两难一边不知不觉已近走到了沈王府。雪后初晴的空气异常清新,她面对长街发呆,看着有人从家里拿出扫帚开始清扫积雪,小贩也陆陆续续开始摆摊做生意。
晨风阴寒,她露在外面的一小段脖子几乎就要被冻僵了。
阴森森的风吹得她直怀念昨夜的马车。
她正发呆,后脑勺忽然被什么东西打到了,她愤怒的转过身去,但见始作俑者沈思安一身白衣的站在王府门口,唇角挂着一抹讽刺笑意的看着她:“本王还以为你死在了外面。”
昨夜见过了那个天人少年身穿白衣,恍如雪中仙子。她忽然觉得这沈思安穿起来白色来有一种“东施效颦”、“暴殄天物”的感觉,沈思安虽然也好看,但是跟昨天那个人一比,简直碎成了渣啊。何况他还是黑心黑肺,心如蛇蝎。有了比较,沈思安在步天音心里本来就不好的印象变得更加不堪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沈思安长靴踏过积雪,一步步向她走来,步天音想起他昨夜还差点要杀了她,现在还装什么好脸给她?这人真是善变啊!她心下一凛,对他扬起下巴,盛气凌人道:“召集你王府的所有人做见证,我有话跟你说!”
“哦?”沈思安饶有兴趣的望着她,好像看出了她手中的东西是一叠银票。他半是逼迫的向她靠近,步天音见他似乎要抢自己那叠银票,忽然扯开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非礼啦!”
街上有卖早点的小贩、卖菜的大妈、买菜的小媳妇,挑着扁担的货郎,早起锻炼的武夫……一时间平静的大街仿佛炸开了锅,大家纷纷侧头向这边看来。沈思安低骂一声“该死!”拽着步天音几步进得府去。
步天音就是怕他会收了钱不认账,虽然她手中有凭据,但难保这黑心货不会毁了不作数!她一进府去,就放开了嗓子嚷嚷:“沈二,沈二告诉所有人花园开会,王爷有话要说!”
沈二现身,不解的看向沈思安,后者捏着眉心不快道:“没听到她说的什么吗?”
一盏茶的时间,花园里聚满了下人、侍妾,熙熙攘攘足足有上百人之多。沈思安负手而立,步天音蹲在一旁不去看他,等到人聚得差不多了,步天音凌厉的目光瞅了一眼绿姬,后者竟然被她这气势吓了一跳,但绿姬跟沈思安的时间最长,善于装腔作势,不过须臾,她便面带微笑的回望步天音。
步天音白了她一眼,起身走到沈思安面前,忽然拉过他的手,在他满脸的诧异中飞快将那一叠银票塞进他手中,对众人说道:“你们王爷曾和我立字为据,我用十万两银子买我的自由。从此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
话音一落,步天音从怀中掏出那张有沈思安签字盖章的字据,一一给众眼前人掠过,也不管他们是否看清楚了,然后她朝着沈思安伸出了手,凌厉道:“王爷可数清楚了,钱是对的吧?!给我休书!”
沈思安俊美的脸由青变紫,由紫变白,也没有真的去数那叠银票。过了好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这女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他们的交易让他丢脸,摆明了在说他沈思安是多么势利的人。那么,他也没有要留着她的必要了!自己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还想着让她做沈王妃也不错,左右就是个摆设!既能替姑父揽住步家倾国财富,赚个人情他何乐不为?可她竟烧他的宝马,撕他的绣帕,斗胆给他写休书,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限,她当真以为自己不敢将她如何?
圣旨赐婚又如何?步家财大势大又如何?只要她犯了七出,难道姑姑和姑父还能坐视不理么?
沈思安一向自恃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并没有发现,这个女人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
面对步天音,他几度失去理智而毫不自觉。
沈思安怒极反笑,自袖中抖出一个信封,上写有“休书”二字,他将那信封砸到步天音脸上,就像那日她砸他一眼,大声冷笑道:“步家嫡长女步天音,因其进门后不顺丈夫,为人心小善妒,口中恶言满篇,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