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左峥嵘身陷暴室的消息是谁传送给东方玄,他亦没有想到,为了这一个女子,东方玄会不顾军情千里迢迢赶回来。二军交战,胜败只在旦夕,东方玄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左峥嵘。
月华如水,静静映出东方玄嘴角那抹嘲弄的笑意:“他仍需要我为他打江山。”所以,在利弊权衡之下,宣远帝顶多也就责怪几句,并不会拿他怎么样。
“但皇后娘娘岂肯轻易放过峥嵘姑娘?”沈云朝想起峥嵘所受的刑罚,也不禁心头一寒。
东方玄沉默了片刻,站起来走出小楼,决绝的声音在夜风中清晰传来。
“若是为她,我宁弃天下。”
小楼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两名侍女站在床边,一人手中端着汤药,一人正在为昏迷不醒的峥嵘喂药。她们见到东方玄走进来,忙起身行礼:“王爷。”
东方玄看到峥嵘嘴角的一片污渍,那汤药似乎尽数都滴到了床铺上,他皱起眉头,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王爷,姑娘她……她一直昏迷不醒,汤药也喝不进去。”喂药的侍女战战兢兢回答。
“没用的东西,滚!”东方玄不悦地喝了一声。那两名侍女将药放到一旁桌上,躬着身匆忙退出屋子。东方玄走到床沿坐下,伸手擦去峥嵘嘴角的水渍,将她的头微微抬起,在她脑后加垫了一个枕头,取了桌上的药碗,细细吹凉,喂向峥嵘的嘴里。
那褐色的汤汁沾到峥嵘的嘴唇,便沿着嘴角滴落。东方玄眉头一皱,又尝试了两次,可依旧如此。在荔枝红织金缠枝纹的锦被下,峥嵘面色苍白,双眸紧闭,呼吸微弱,便是在昏迷中也紧蹙眉头,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得罪了。”东方玄将汤药含进嘴里,俯身吻住峥嵘的双唇。他的舌头撬开峥嵘紧闭的关门,把汤药一点一点送进峥嵘嘴里,直到感觉到她吞咽下去,才将她放开。如此反复数次,花了近一柱香时间,才将这小小一碗汤药悉数喂进峥嵘肚子里。
东方玄满嘴满舌都是那涩苦的滋味,他细细擦试着峥嵘的嘴角,那目光仿佛映在窗台的月光一般温柔。此时此刻,他不再是南征北战的北静王,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守护着、照料着心爱女子的男人。
峥嵘轻轻叮嘤了一声,似乎被梦魇所扰,东方玄握住她置在被外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那温暖的手掌仿佛带了能令人安心的力量,峥嵘无意识抓住那只手,渐渐安静下来。
她的另一只手缠了厚厚的布条,无力地放在床沿,一道鲜红的伤口从脖颈处露出,东方玄想见暴室里她伤痕累累的模样,怒火陡然染上眼底,倘若再晚来一步……这个念头只是浮现在东方玄心头,已叫他浑身如坠冰窖,寒意透骨。这样的后果,他不敢想像,也无法想像。那时他倘若在暴室中在多留片刻,必定将她们屠杀殆尽,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紫玉皇后,他也不会放过。
天下,皇位,权势,东方玄从未在意过,在遇到峥嵘之前,他的生命里只有不断的征战和屠杀。他走过尸山,淌过血河,为郑国南征北战,版图不断扩张,成为国力最为强盛的国家,令各诸侯国俯首称臣,年年上税纳贡。每个人眼里所看见的,都是东方玄凯旋归来后的荣光,却不会有一个人在意,那荣光染了多少将士的鲜血,那胜利是用多少条性命换来的。战场之上,生死只在倾刻,旁人只道东方玄战无不胜,又岂会知道,他曾有多少次面临绝境,又曾有多少次九死一生。
东方玄永远不会忘记,他重伤垂危,倒在倾盆大雨之中,那头戴帷帽、手执纸伞的绝美少女,伸出宛若晶玉的手,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那悲悯的眼神,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是他愿倾尽一切来守护的光。
东方玄很清楚,他不过是宣远帝手里的一枚棋子,宣远帝需要他来征战沙场,拓展疆土,所以才有了那表面上的宠爱与信任。但揭开那道虚伪的假面具后,却是无孔不入的提防与戒备,冲淡甚至已经取代了父子之情。在帝王眼里,基业永固和皇位传承才是最重要的,为此,可杀子,可弃妻。
东方玄嘴角扯出一抹骇人的冷笑,他想要的东西,便是有刀山火海在阻扰,他也会寸土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