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黏糊糊、湿漉漉的,我“呼”地坐起身,回头看向自己的枕头,枕头上面有一滩发黄的果汁渍。
这里是病房,床单和被套都不是自己的,可我却把它们弄脏了。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会发生,毕竟我很少会主动给别人添麻烦。我赶忙将碎掉的柚子全都的。清理到垃圾桶里面去,现在把它们拿去洗也不现实,到时候连人带床褥消失反而给医护人员增添更多麻烦。只能等到今天上午例行检查的护士过来我再跟她说,请她们帮忙换掉。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主子离开走神到这种地步,居然手里拿着柚子果肉没放下就睡着了,对于自己的行为有些懊恼。
出院是在两天之后,我已经完全退烧,肋骨骨折的疼痛感也不再强烈,只是偶尔有些隐隐约约的疼。我坚持想要出院,因为在那个开着小小窗户的病房里面的隔绝感让人压抑。
Emperor内部医院的院长是个五十岁出头的叔叔,看起来只有四十小几的样子,我得到了他和自己医生的批准,然后正式出院。
来的时候是直接被送过来的,走时没别人知道,自己收拾好为数不多的东西然后离开。离开时遇上了每天帮我例行检查的护士,我向她道谢还随便聊了两句。
“这么着急出院?”她问我,态度柔和。先前我把柚子汁沾到床单上面请她帮忙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
我朝她露出微笑:“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她客气地朝我点了点头。住了几天,除了刚开始宋姿来看过我还有主子在病房里面留了一天,没有其他的人来。这种被大多数人忽视掉的安宁居然让我害怕,这一刻我终于发现了自己心境的彻底改变,我不再是当初那个因为害怕见外人而不肯离“家”打工的女人,我适应了自己的岗位,也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的社交为自己博得更好的前程。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看清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我接客的时候之所以能够顺应郑昀的动作大概不仅仅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有感情,而是我逐渐可以坦然地接受自己当前这份工作。我提着东西穿行过后院,独自一个人反思着最近经历的事情,我是真的变了,原本的原则和底线在Emperor的环境之下逐渐变为唯一一个目标:活下去、向上爬。
直到走进Emperor的建筑楼我才发现自己经过那个小院的时候竟然一眼略过,丝毫没有注意到它。不久就是花展,那是眼下唯一的机会。夜场的路已经走得太远,我只能把脚下的路踩稳,走向更深处。
冷静下来去想,主子对我的态度存在几分微妙。因为我接待的客人是郑昀而大发雷霆,但是我住在内部医院期间他又来我的病房里呆了一天,并且要求我跟他一同出席花展会的合作商接待工作。虽然拿不准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能够感受到自己在他那里应该还有些价值,不至于像当初一样“就不配活着”。也许宋姿说得没有错,有些事情我还是应该从主子身上下手。
我穿过Emperor一楼大厅的后方,能够听见隔着房间大舞池那片的热闹喧嚣,也经过了冰冻着各个器官部位的黑色冷库。在喧嚣之中平静,在寒天冻地的危险当中愈加坚定。这大概就是我命里的必经之路,我要用行动谱写自己的序章,而不是按照上天的剧本延续卑微和渺小。
不过是几天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竟然有些许恍惚和陌生的感觉。这间房间里面住过不同的人吧,早前的我不清楚,但至少就我所知一开始是白浅歌一个人,后来是我们两个,而现在仅仅剩下我。未来的这间房间是不是属于我?我之后又会住进什么样的人?
一切都难以预测。按道理来说白浅歌不会再出现在Emperor,就像妈咪和主子分析的那样,我也知道没错。但是我总是觉得这次花展是我和她之间的一次较量,一场隔了空间的、无声的较量。说不出理由,一如白浅歌从什么时候讨厌我,甚至恨我、算计我一样。
把自己从医院拿回来的包和一塑料袋的药放在梳妆台上面,我瞥见梳妆镜中的那个人面色苍白泛黄,身上缠着绷带再套上修身的衣服就显得很臃肿,躺了几天眼睛里面居然还是有红血丝,眼中迸发的光芒却隐隐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