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扫过夫子一眼,又道:
“本王蒙圣上恩典主持科举事宜,今日例行巡视学堂情况,夫子照常上课便是。”
说完,季承晏信步便行到了学堂后方一处空位上落座,与灵均的座位遥遥相对。
灵均身体顿时绷直,小心肝一通乱跳:阿晏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是不是冲着我来的?他为什么要坐在和我同一排的位置,他是不是想仔细看看我?哎呀,今天出门没系上那新做的宝石发带,失策失策,阿晏他现在一直在看我怎么办?好慌……
事实上,灵均真的是想多了。事先根本就不知道灵均在慧蒙学堂读书的季承晏,此刻在随便选的座位上落座,停留在灵均身上的目光也和学堂中其他人不差分毫——灵均真的,呃,只是季承晏扫视范围中的一员而已。
“咳咳,那我们就继续上课。”夫子也是经过场面的人,见季承晏行事随意,当下便整换好心情,肃容又开始上起了课。
灵均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地竖起耳朵开始听课,眼角却时不时向不远处的季承晏瞄去。
只见季承晏稳坐如钟、目不斜视,一副清冷模样超然物外,哪怕是这方再寻常不过的学堂之中,也难掩其无双清华。
真不愧是本太子看中的人,真他娘好看!
灵均心里乐呵呵地这么想着,越想越歪,心思早就从夫子的授课中全部扑到了季承晏身上。
小翼遥在一旁不乐意地高高翘起了嘴,却明白这面瘫脸一出现,他的小安哥哥眼里心里就只装的下这一个人了,越是明白,小小的心里就越是郁闷。
眼睁睁看着自家媳妇儿红杏出墙,这滋味儿真是不好受啊!
小翼遥在心内深沉地如是感叹道。
小胖却一反常态地也绷紧了身子,往日里见谁都笑眯眯的眼里此刻看向季承晏的眼里却满是戒备。
灵均奇道:“小胖,你怎么这样看王爷?”
在灵均心里,任何人看他家天下无双的阿晏都该是或倾慕、或欣赏、或尊敬的目光,再不济,也不会是小胖这样满是敌意的目光。
小胖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承晏道:“俺娘说了,朝廷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官儿总是给俺爹小鞋穿,让俺以后中举做官也多给他穿小鞋、给俺爹撑腰。”
灵均汗——小胖他娘,您这样教育孩子真的好吗?
这么一感叹,灵均对小胖这奇葩娘又不禁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给儿子买《小金龙的泡沫之夏》这样的艳情小人书、才会教儿子长大后当官给相公报仇撑腰?
灵均正在这里神游万里,冷不丁就听得堂上夫子一声呼喊:
“杜薄安,你来解释解释‘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这句话。”
灵均如遭雷劈,见众人纷纷回首,连季承晏也向他这边投来清冷的目光,心知推脱不过,只得慢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小胖贴心地为他指了指书上那句话的位置。
灵均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小胖,小胖一耸小肥肩,眼神分明是在说:这是夫子昨日布置的小组任务,俺也没预习。
灵均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另一侧的小翼遥,也不用求助了,小翼遥认得的凡界字词还没他多。
咬咬牙,灵均刹那间生出了一股慷慨就义的悲壮感,循着夫子刚才所说的那些个音节,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朗声就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一只看门狗它看见有人进了家门却不叫,是因为那个人也姓乃迁,是它家主人的亲戚。狗看见了另一个人却叫了起来,因为那个姓知道,不是自家人。那个被狗叫了的人怕得跪在地上,抓起地上的砖头去打狗。”
学堂里瞬间一片死寂。
灵均却毫无察觉地反松了一口气,这一番“合情合理”、“逻辑完整”的解释真是连灵均他自己都信了个七八分。
嗯,我果然是个天才,看不懂字都能知道意思!灵均如是骄傲地想道。
将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向季承晏得意地一扫,却看见那素来清冷的人看向自己的眼里竟染上了几分破天荒的惊诧。
“噗!”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学堂里顿时三三两两地漏出了几声憋闷许久的嗤笑,接着,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到最后已变成了一片笑声的惊涛骇浪,原本坐得端端正正的众学子笑得东倒西歪,有几个甚至已经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了滚。
灵均和小翼遥莫名其妙地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小胖则在一旁张牙舞爪地为灵均大声申辩:“笑什么、笑什么!俺安哥说的不对吗啊?俺安哥说的不对吗?!”
“纨绔、纨绔!不学无术、信口雌黄,你们这几个纨绔!”夫子老儿已经在堂上舞着教鞭、气得又骂又跳,平常连路都走不稳当的身板儿此刻却能在台上一蹦尺余、连蹦数蹦。
“肃静!”季承晏身边的一个侍从一声大喝,满堂哄笑又骤然消落。
季承晏看也不看怔愣站着的灵均,语气不善地对夫子缓缓开口道:
“看来夫子教的不错,竟有学生能说出这等真知灼见。”
话听上去是好话,可灵均就是狠狠打了冷战,他好像隐隐感到自己做错事了……
夫子闻言立刻就俯身辩解,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王爷息怒。小老儿这学堂中人才济济,只有这杜薄安三人不思进取,实在是、实在是拉低了我们慧蒙学堂的平均水平!”
灵均一听就炸了。
嘿,小老头,本太子虽然性子是懒散了点儿,但当年在龙宫里那也是过目成诵、早有神童之名,哪一个教过本太子的夫子不抢着夸本太子聪明,你这小老儿如今竟敢嫌弃本太子拉低你们学堂的平均水平?
你这一帮小萝卜头的学堂有水平可言嘛!
然而灵均这里尚腹诽个不停,一道青色的身影伴着逼人的清冷气息却已在他面前停下,清冷的目光逼视而下,只把矮了半个头的灵均看得又惊又惧——是季承晏。
阿、阿、阿晏他主动走这么近,离得这么近地,在、在看我?!
还没等灵均欢快地问候一声,季承晏清冷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便已劈头砸下:
“从明天起,每日辰时三刻去翰林院,本王亲自给你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