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在批阅奏章的御笔一顿,一个“心”字戛然而止,缺了最后一笔,他目光如炬,几乎将殿中所跪之人的身体洞穿,细聆呼吸已乱,声音听来却还沉稳淡然:“你是说,就在秦王宅前,众目睽睽之下,秦王,被那逆子当场暗算,不知劫去了何处?”
一颗颗豆大的冷汗从鹿鸣额上不住地滴落,他跪伏于地,早已汗透重衣,身体却如被冰冻住了一般丝毫无法动弹,只听他道:“事发突然,王府亲兵未料到三皇子竟包藏祸心,先以谢玄之事诱郎君与他私谈,再以下三滥的手段使郎君中毒,又设下重重埋伏,臣等欲救郎君,却投鼠忌器,不敢与之硬来,待荡清了三皇子的爪牙,郎君已不知去向。臣等现已将三皇子在宫外的宅院尽数围困,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破门而入!”
霎时间,案上一应事物尽数被扫落在地,香气四溢的茶水立时便打湿了数封奏折,殿中诸人跪倒了一片,个个胆战心惊,宁福海爬过来抱住皇帝的腿道:“陛下!陛下冷静!秦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您千万保重龙体啊!”
皇帝已然怒极,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厉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秦王素来厚待麾下,到头来,竟养出了你们这群废物!”鹿鸣不敢分辨,重重叩首道:“臣自知万死难辞其咎,但郎君对臣恩重如山,恳请陛下让臣救出郎君,待得郎君安然归来,臣再以死谢罪!”
“怎么,以为苏逸也如你们这般无用,挟持了秦王便回到家中坐以待毙?”皇帝冷笑一声,下旨道:“即刻封锁长安城门,全城戒严,着董良、李巽率羽林军捉拿所有与苏逸暗中勾结的大臣,但有异动无须上奏,见机行事。着陆离率骁骑士兵搜寻苏逸等人行踪,务必毫发无损地救出秦王!至于你,便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协助陆离去吧!”
鹿鸣叩首再拜道:“臣领旨谢恩!”皇帝步下玉阶,目光含怒地盯着鹿鸣道:“麟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定将你碎尸万段!”鹿鸣双拳猛然紧握,凛然不惧地迎上皇帝目光:“若郎君有个三长两短,不劳陛下动手,臣自当到九泉之下向郎君谢罪!”
鹿鸣疾步离去,尚德殿重归于沉寂之中,宁福海小心劝道:“陛下保重身子,秦王殿下福大命大,北黎那等蛮夷都不能伤到殿下,更何况是势单力薄的三皇子。”皇帝有些吃力地道:“苏逸心机城府之深,在朕意料之外,麟儿心性单纯,所思所想让人一眼便能看透,再如何聪敏也不是他的对手。苏逸见事情败露,‘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索性挟持麟儿。一则让朕少一臂膀,二则令骁骑营不敢以武相逼,三则……逼宫之时也可令朕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兵败之际,也可让麟儿陪他……”
宁福海听得心惊,脱口道:“那秦王殿下的处境岂非十分危险?”
“非也!在三弟带兵闯入宫禁之前,小叔父不会有任何危险,然骁骑儿郎也会因此不敢全力以赴,三弟既然做得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心中早已无国无家,我们也不必顾念亲情。”苏贤从殿外进来,顾不上行礼已是一番断金截玉之言,“陛下,谢妃尚在宫中,未防里应外合,请陛下赐死谢妃!”
皇帝眉心一蹙,又缓缓舒展开,道:“不可,谢妃一死,苏逸新仇加旧恨,只会愈发肆无忌惮。谋国之事不会无大臣,苏逸可用之人不多,定会想办法与谢家取得联系,而谢氏一族俱在影兆司的控制之下,但有缝隙,羽林军与骁骑营便可趁机而入。”听皇帝言及谢家,苏贤顿生迟疑,道:“陛下,谢清之与小叔父私交甚密,不知此事,谢清之可否能弃暗投明,救出小叔父?”
刹那之间,皇帝恍惚听到那个骄傲的小弟坦然无惧地在说,“谢玄知我弦上意,是为知音,‘士为知己者死’,是三哥教我的。”麟儿,你可以为知己者死,可是你的知己在家族与你之间不得不舍弃一者时,是否会如你一般毫不犹豫地说出“士为知己者死”这般话来?皇帝到底信不过谢玄,摇头轻叹道:“此事容朕三思。”
殿门被人轻轻叩响,一个小内侍在外面道:“陛下,陈相公和陆将军递牌子求见。”皇帝仿佛溺水之人见了浮木,忙道:“快请进来。”秦王被挟持一事虽非满城皆知,王府上下一直极力隐瞒此事,但却瞒不过陈安长与陆佑这等权贵之人,他二人刚从前朝回到家中,一得到消息,顾不得宵禁在即,立时驱车赶来面圣。
苏逸狼子野心已是路人皆知,可他现今人在何处却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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