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漱衣仰头望着天,“圣上深谋远虑,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比拟的”尹漱衣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瞬间,就有一双大手死死的捂在了尹漱衣嘴上,整个身子后倾,背直接撞上了身后的一颗硕大的樱花树的树干。这和尹漱衣昨天挡住范钟鸣的话是完全不同,饶平的手掌死死的捂着,尹漱衣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抬眼却撞进了饶平漆黑的双眸。那样墨色的眸子,好像能把周遭的一切吸进去一样,那是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在这样的注视下,尹漱衣开始腿软起来,饶平声线平平,好像手里暗暗用力的根本不是他一般,“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尹漱衣怔住了,刚刚她有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可那只手力气真的很大很大,大到尹漱衣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傻傻的眨眼睛,饶平瞬间放开了尹漱衣,“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说诋毁圣上的话,今日之事,不许再提。”
说罢,饶平便拂袖而去,徒留尹漱衣一个人呆呆的靠在樱花树上,身子一点点顺着树干滑落,直到抱膝蹲坐在了树根旁。不怪饶平这样的反常,是她自己说的太过,话里话外,含沙射影的说了圣上精明算计。饶平往日最擅长情报工作,他比谁都清楚,也许就是刚刚自己随口说出的几个字就可以断送几族人的性命,所以,他那样失态,几近逼迫的告诉她,这种话,绝不可以再讲。原来,天子脚下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吗,自己不过才触到小小的一角,就已经觉得浑身不自在,真正置身于京城权势漩涡中的人,又该怎样自处呢。处处受制,处处小心,如履薄冰的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尹漱衣不敢再想下去。
春季多风,樱花纷乱如雪落,顷刻便把尹漱衣掩埋了小半,白粉交错的花瓣间,尹漱衣抬起头。这样轻柔的触感,像是丝绸拂过掌心,莫名有种治愈的感觉。尹漱衣抬头,只见漫天的樱花瓣随风而舞,那样温柔的颜色,却凑成了这般烂漫的美景。尹漱衣渐渐迷失在这漫天的温柔里,依稀记得,苏曼殊有首词,“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昨来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忍见胡沙埋艳骨,休将清泪滴深杯,多情漫向他年忆,一寸春心早已灰。”原来樱花自古就是让人伤感的植物吗,尹漱衣不觉得自己有多少的浪漫细胞,从学医的那天起,她就越来越将就科学,活的越来越不梦幻,可当她真的置身在这样一片如云似霞的美景中,她真的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尹漱衣就这么跪坐在地上,望着漫天的花瓣出神,很久很久,身边多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孩子,起来吧,地上凉。”原是老嬷嬷,尹漱衣笑得凄凉,“好。”老嬷嬷叹了一口气,“孩子,你还年轻,到我这个岁数,你就会明白,就会看开了。”尹漱衣被嬷嬷扶起来,许是在花瓣里待久了,衣裙上已经染了少许了粉色,尹漱衣腿也麻了,几乎是靠在了老嬷嬷身上,“您也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吗?”
老嬷嬷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孩子,谁活一辈子,都是顺风顺水的呢。”
被扶到房间里的尹漱衣静静的坐着,天边的太阳一点点西斜,直到完全落下,尹漱衣一个字都没有再讲过。第二日,尹漱衣还是这个样子,照常的吃饭,休息,只是不讲话。有时候,饶平远远见了她,想要说话,可到底也只是轻轻的一声叹息。尹漱衣几乎是任凭自己就这么堕落下去的,别人劝不得,说什么都没有用。
就这么几日下来,尹漱衣瘦了一圈,下巴都变得尖尖的了,眼睛也显得格外的大。就是这个时候,饶平不请自来,随手把一张红纸丢在了尹漱衣面前,“婚宴的帖子,你要不要去?”尹漱衣下意识的摇头,这是喜宴,又不是白事,自己这个样子算什么,就算是勉强去了也是给老范和润浅招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