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走上那条不归的复仇路。可张蕊珠,却要杀了最亲近的人,为的是日后她自己过得更好。她既蠢,也坏。”
苏瞻冷哼一声:“我说一句,你便有十句来答,真正好辩才。她是难产下地的,难免不聪明。但人性本善,她身为女子慌不择路,只能求救于苏家,也是人之常情。再说这些不过是你妄加推测的而已,她若有你这般有远见,何至于为情所困沦落至此?”
想到两个外甥女,都嫁给了皇子,命运却如此不公。眼前少女从孟家庶出三房的庶出女儿,成为一国之后,获得皇帝盛宠,太后信任,朝臣拥戴,心机手段之厉害,毋庸置疑。
苏瞻胸口堵着的邪火终于忍不住发作出来:“你年幼之时便知道讨好几个表哥,和陈家议亲时也不忘和陛下亲厚,借着阿昕身死,弃陈家就皇家。这等狠又准的手段,蕊珠若能学到你三分,也不至于有今天。”
苏昉目瞪口呆之余不敢相信父亲会说出这种话来,嘶声喊了一句:“爹爹你——?!”
苏瞻立刻惊觉自己失态,冷哼了一声闭口不言。
九娘深深地看着苏瞻,汴京苏郎,谪仙般的人,温润如玉,君子风范,她重生后甚至还将他当成一个多情误她的君子看待,前几日还劝说张子厚莫要再为难他。他为百姓做过的一桩桩事,她都还记得。可如今突然在他身上看到了四娘的影子,他的过往一切好的那些,如泥塑一般裂了开来。
他何止比不上六郎?便是阮玉郎,他也望尘莫及。这般的心胸,藏了多年,其实细微之处何尝没有显露出来?前世他曾经随口问过她和张子厚在书院可亲近,曾经问过她在家里都看些什么书,曾经问过父亲的札记手书都写些什么。曾经因为阿昉进学读书写字争执过多次。只是王玞眼盲心瞎,一头扎在男女情爱之中,竟看不到他这种阴暗的心思。
九娘轻笑了两声,她虽然吃惊,虽然顿悟,却一点也不生气也不难过。唯一可惜的是阿昉,但也好,阿昉也能彻底看清他端方正直的面孔下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即不能亲近,不如彻底远离。向太后所提阿昉尚主一事,倒再也无需顾忌他了。
“言已至此,多说无益。”九娘福了一福:“人再有心机和手段,也装不了一辈子。表舅保重。”
她转向苏昉:“阿昉表哥,还请随我入宫一趟,娘娘有事宣你去慈宁殿说话。”
苏昉深深吸了口气,犹豫了片刻,微微躬身对苏瞻行了一礼,跟着九娘出了大殿。
香早已成灰,香味犹在,大殿中恢复了平静。苏瞻心里空荡荡的,他怎么会说出那种话来,大失分寸,但懊恼已晚。阿昉的眼神——
苏瞻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下,再睁开眼,张子厚的脸近在咫尺。
他骤然退开两步,皱起了眉。
张子厚却忽然捧腹大笑了起来。
苏瞻抿唇不语,正要拂袖而去。张子厚却笑道:“我才是个傻子,你怎么配和我为敌?阿玞她也错了许多年,你哪里是爱那种娇柔和顺的女子?你只是爱蠢人而已。阿玞那么聪慧的女子,你嘴上说深爱她,其实一直顾忌她嫉妒她。她显得你无能了是么?”
张子厚大笑着出了门,眼角却沁出了泪。他为何要拦苏瞻去洛阳,为何竟想要告诉他孟妧就是王玞?苏瞻根本不配知道,他就该去和那蠢又坏的张蕊珠死在一起才是。他早该从九娘的身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