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带着两个小黄门轻手轻脚进了厅,走至四娘面前恭谨地微微躬了躬身子:“郡主,小人奉殿下之命,行掌嘴之刑。”
孟建还未回过神,听见啪啪两声,成墨已退开半步,两个架着四娘的小黄门也随即推了开来。
赵栩入了厅,面色如水:“我便是这样护着阿妧的。武德你可要再试试?”
四娘抬了抬手,不敢去摸火辣辣的脸颊,慢慢转头看了看身边手足无措的孟建和沉静自如的九娘,索性开口道:“你身为监国摄政的殿下,这般欺辱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
“你泯灭人性毒如蛇蝎,这会子倒服软充起弱女子来了?”赵栩淡然道:“你在雪香阁冒充我娘的时候不是很有把握么。不想被我欺辱,不想和亲,那便自己了结了罢。成墨。”
成墨躬身行了一礼,取了一旁案几上的茶盘,弯腰从靴子里拔出一柄匕首搁在上头,走到四娘面前:“郡主,请。”
“割喉或剜心都死得快一些,别刺歪了。”赵栩手中纨扇轻轻摇了摇:“完颜亮正好也不太喜欢你这样子的。你一路奔波,不幸染疾身亡。我大赵只能另选名门闺秀,下降四太子,想来完颜亮也不会太在意。至于你的好舅舅阮玉郎,远在汴京也顾不上你。你放心,忠义伯会亲自送你回京安葬的。”
四娘打了个寒颤,无助地看向孟建,环视厅中,这许多人,似乎个个都盼着她死,也不在意她的生死。她和亲或不和亲,也完全要挟不到他们。
孟建闭上眼,任由四娘跪倒在他脚下嘶声痛哭着。他这个爹爹,从来没看清楚过她。
众人离开后,空荡荡的厅里响起孟建木然的声音:“爹爹一早请白大使约了中京大定府几家最有名的银楼和匹帛铺,要给你买一些首饰和好面料,你自己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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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的中京大定府,也有了七夕节的热闹氛围,酒楼客栈前各色高台彩灯点缀街市,不少商家将自家的彩灯都蒙盖起来,留待七夕夜一鸣惊人。外城大同驿外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为了一睹将要入宫觐皇帝陛下的大赵燕王的风采。
赵栩院子里的廊下,十多个亲卫皆扮成了契丹行商模样。章叔夜将朴刀用厚布层层包了背在身上,再次检查了一下稍后要交给副将的千余禁军的契丹过关文书,他抬头看向院子角落里的高似,大步走过去,抱拳道:“殿下安危,拜托你了。”
高似轻轻点了点头,见章叔夜转身要走,低声道:“千万护好九娘。”
章叔夜脚下一顿,转头笑了笑:“多谢你不吝传授刀法和箭法给叔夜。”他和陈太初依计护送九娘乔装打扮走真定府一路骑行回京,另有千余禁军作幌子走河间府一路回京,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陈太初和九娘无惧一路风险,他章叔夜当然也一往无前。
目送年轻人昂首阔步去了,高似默默又退了两步,隐入角落的昏暗之中,与暮色融为一体。
屋内成墨躬身行礼回禀道:“殿下要入宫一事,大定府已传到人尽皆知。”
一身短打的陈太初走到陈元初面前:“大哥,保重。记得给娘多写几句话。”他转至赵栩面前:“有我在,你放心。”
赵栩看了一眼男装打扮的九娘,笑道:“阿妧交给你,我放心得很。”
陈元初和苏昉说了几句惜别的话,约定京中再见。几个人相偕出了屋子。
赵栩扯了扯唇角:“连方绍朴都如此识趣,还真难得。”
九娘抿唇笑了,她有许多话,原以为还有机会和赵栩说一说,未料到离别已在眼前。她走到赵栩身前,蹲下身握住他的双手,抬起头时满腹的话却也只剩下一句:“六哥你多保重,得空给我多写几句话。”
赵栩失笑道:“好。昨夜我没听完的那些话,你记得以后还要说给我听。”
九娘想揶揄他两句,终还是舍不得,只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执手相顾无言良久,赵栩柔声道:“去罢,我今日就不送你了。”
九娘凝视着他,突然凑身上前在赵栩唇角轻轻一印,红着脸退了开来:“我在京中等你回来给我插那枝牡丹钗。”
赵栩压下要拉她入怀里的念头,抬手轻轻触碰了方才被她柔软双唇印过的唇角,微笑道:“吾所愿也。”
来日方长,他有信心,不急在这一时。
***
大同驿的六扇黑漆大门敞开,小吏们弯腰撤了门槛,十几盏宫灯鱼贯而出。百姓们轰动起来:“燕王出来了,燕王——”真有万民空巷之势。
赵国亲王仪仗缓缓出了大门。赵栩令人高卷三面的车帘,端坐于马车之中,面带微笑,宛如神祗。
半个时辰后,大同驿的后门悄悄打开,数十骑策马而出,分作三路,出城而去。
第二日卯正时分,千余大赵禁军簇拥着三辆马车出了中京南门。燕王赵栩和越国公主耶律奥野亲自送到城外三十里。大定府百姓议论纷纷,不知他们如此郑重其事送走的是哪一位了不得的人物,要近千精兵护送回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