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了。
董老师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
他哭着哭着摘下眼镜擦干眼泪,然后戴上眼镜又继续哭。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没人爱,也不会爱别人,所以我其实没什么同情心。董老师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实在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我说:“白馨被困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是解脱了。你也不要太难过,至少她还能重新做人。”
董老师哭声收也收不住,闷闷地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心里难受,我憋得慌。”他用拳头大力捶自己的心口,“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董老师你不要这样,等时间长了,慢慢就会好了。”我劝他:“既然白馨的事已经过去,就不要再多想。你不要忘记自己还有个家,还有,要照顾白馨的妈妈。”
董老师这才安静一点,勉强朝我点点头,“我会打起精神的,明天还要处理馨儿的尸骨,我要替她找一块好墓地。”
我没再说什么,和董老师道别,离开了学校。
半烟送我回到小店,他在门口对我说:“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最好想想怎么应付你爷爷。还有,院子里那几棵人参果树,要赶紧找时间把它们移走。虽然你的奶奶已经被送走,但是也容易招惹其他的脏东西。”
我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今天辛苦你了。”
半烟盯着我看了一会,我不确认他是在看我的脸还是看我的额头。他的眼神太过专注,让我有点不自然。
终于,半烟叹口气说:“好好睡一觉吧。既然不用去学校也不用上班,在家睡上几天养养神。我明天会来看你。”
我问:“半烟,你不生我的气了?”
半烟显得有些无奈,“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选择做什么事我都没立场阻止。我不生气。”
“还说不生气,讲话阴阳怪气的。”我小声嘀咕了一下,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你肯定也累坏了。”
我目送半烟离开,直到他拐出路口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屋。
爷爷坐在正厅,看到我回来,语气冷淡地问:“今天学校课很多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赶紧找借口:“下课后,我去咖啡馆打工了。”
“还敢撒谎!”爷爷一拍桌子,“你是不是和九越灵出去鬼混了?”
我心底一个激灵!
爷爷用上“鬼混”俩字,有点严重了。但看爷爷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我也不敢顶嘴,把头深深地埋到胸口那里,做出知错要改的样子。
我低声说:“爷爷别生气,我发誓我没去干坏事。真的,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么晚回来,那我以后不去打工了。”
但爷爷没被我这招骗过,气呼呼地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要自重自爱懂不懂?我一直说过,你不能在外面逗留太晚。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这么晚才回家,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爷爷把我骂得很惨,但我心里感觉暖暖的。
从小到大,连爸爸妈妈都不会这样管教我。记得有次我在山上迷路了,半夜才回到家,但发现家里灯已经熄灭,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没有人找我,更没有人等我。
生平头一次能被长辈这样管教,我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
“爷爷。”我低声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不是跟九越灵出去玩,我真的是去打工了。刚刚是半烟送我回来的,真的,如果你不信,可以马上打电话跟半烟求证一下。”
我用了很多“真的”,以显示我的诚意。我不是有意跟爷爷撒谎,可是如果让他知道我今天去做的那些事,非得着急上火。他年纪这么大了,我不想让他急坏身体。
我这番话说得很诚恳,爷爷半信半疑,总算消了点气。他坐到椅子上,对我说:“你过来。”
我朝他走过去。
爷爷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做出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事。但你的命格天生跟别人不同,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至少晚上的时候,呆在家里别出去。家里有三清神尊,他们能护你周全。”
我觉得那几尊神像有点不靠谱,奶奶都能来去自如,更别说再厉害一点的阴灵。而且半烟说过那几棵人参果树,也容易招惹脏东西。
小店里其实更不安全。
但我没有反驳爷爷的话,认真地说:“我知道了,爷爷。”
爷爷说:“知道就好。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爷爷也早点休息。”
因为怀了胎,虽然是个鬼胎,但我怕洗冷水会伤到胎儿,所以大热天地去洗了个热水澡。
我觉得命运真会开玩笑,前不久我还想着把鬼胎偷偷打掉,可是现在,我却小心翼翼地想呵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