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合欢殿那边……”吴太监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看着明元帝的神色。
明元帝面上阴沉,将手中折子一扔,“啪”地一声,奏折掉到了地上,向前散开来,隐隐约约地露出里面的内容来。
吴太监认得的字不多,只看到“乱”“急”两个字,他忙把目光移开,心中打起鼓来,最近明元帝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他本以为自己一跃成为太监总管是件大好事,谁知道,竟然只有每日的胆战心惊,想到这,他便十分痛恨自己没有听干爹的劝。
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希望明元帝今日不要迁怒于他。
“珧珧又在闹什么?她难道不知道朕现在每日忙于国事,根本无暇去与她周旋吗?你让她安分点,福公公不是在那边吗?”明元帝眼中划过一丝阴狠,珧珧还当自己是昔日的慧贵妃呢,如今这皇宫早已换了主人,关了这么长的日子,她还没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当真是被先帝那个蠢货给养坏了,女人嘛,好吃好喝地得了,还妄想跟他平起平坐,平分天下,呵呵,他没有送她陪祭先帝,已经是看在她当初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的份上了,若非如此,她这个“妖妃”死了,他的好处能得更多呢。
吴太监的头弯地更低,几乎要贴到他的胸前,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没有听到明元帝说的那些话一样,“陛下,慧长公主说……说……”
“她说什么?你只管说来!”明元帝眸子一暗,嘴角带着一丝嘲讽。
吴太监的心中狂跳,到底还是撑着胆子把慧长公主的话说了出来,“慧长公主说,想去旧尘宫走一走。”
旧尘宫三个字,吴太监的声音压地很低,可还是清楚地传到了明元帝的耳朵里。
明元帝面色一变,眼中隐隐露出怒火,不过很快趋于平静,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似笑非笑道,“既然慧长公主要去旧尘宫,那就让她去吧。”
旧尘宫,旧年尘土,在明元帝没有登基之前,它还是一派繁华的模样,是整个皇宫中都小心翼翼对待的地方……可是如今,除了满地的落叶和尘土,一片衰败之外,竟是再无其他。
慧长公主穿一身雪白的缁衣,浑身上下无一点装饰,便是脸上也是洗净铅华,她的面上再无平日的肆意张扬,只剩下一片平静。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里,跳地有多快。
“福公公,这旧尘宫中你也看到了,并无他人,本宫要进去跟陛……故人聊聊,你就守在外面吧。”慧长公主转过身,虽是用商量的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命令。
福大太监狭长的眸子动了动,薄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他低下头,低低应了一个“喏”字,便任由慧长公主独自往旧尘宫内院去了。
旧尘宫的内院不同于一般的庭院,到得里面入眼的竟然是一片片的陵墓,只是那些墓碑很多都有些破损,一看痕迹便是新鲜的,显然是最近人为所致。
“呵呵。”慧长公主走到最前面的一座陵墓前,看着上面那名讳,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接着,她笑地越来越大声,最后,竟然笑着流出了眼泪,她缓缓地蹲下身去,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墓碑上的字迹。
“慧贵妃是来这里嘲笑一个傻子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慧长公主身后响起。
慧长公主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看到眼前的人,一身粗麻布衣,头上绑着布巾,脚下穿着布鞋,手上拿着一把破旧的扫帚,面容沉静,似老僧入定,一时有些呆住了。
自那日起事之后,她再没有见过后宫中的旧人,没想到今日出门,居然就撞上了昔日最大的敌人,前皇后鲁华珺。
她一改往日的雍容华贵,换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妇人装扮,除了通身不改的大方气派,竟是再找不到一点昔日的模样,可慧长公主却无端地觉得亲切起来。
可笑地很,她们以前可是针尖对麦芒,从来没有谁让过谁。
“他可不就是个傻子。”慧长公主并不责怪鲁华珺,反而顺着她的话嗤笑了一声,“这全天下最傻的人就是他了,身边没有一个爱他的人,反而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人,并且为此丢了江山,丢了性命,还有比他更傻的人吗?”
没有一个爱他的人,一个不爱他的人。
是谁,昭然若揭。
“慧贵妃看样子也是看清了。”鲁华珺见慧长公主这个应对的模样,也放下了自己的假面,她抬眼正眼看了慧长公主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嘲弄,“傻子爱上傻子,可不就是天造地设,命定之缘。”
“你……!”慧长公主不曾想到了这个境地,鲁华珺居然还指桑骂槐,她心中一梗,想要指责鲁华珺,可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居然词穷了,根本就无法反驳鲁华珺。
她可不就是个傻子吗!以为蒋国公是她的亲哥哥,不会骗她,放弃自己在宫里一言堂的地位不要,尽心尽力地帮他夺位,结果蒋国公怎么对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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