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人一半

    眼看清明节就要来临，对于宣萱和宣冰云而言，等待不如说是煎熬。俩姐妹已经在心里默认了悲剧的发生，可一直没勇气直接告诉于清雪。原本想拖延些时间，让流逝的时光，都减轻于清雪的痛楚，可谁都明白，真的要说的话，估计于清雪一定承受不住。

    为了在于清雪面前继续伪装，宣萱和宣冰云不时开车到第一现场，尽管外围被封锁，可每次两姐妹都绞尽脑汁想出不同的解释，让于清雪一直抱有希望。

    在宣萱的劝说下，于清雪暂时离开家，和她们姐妹一起生活。

    搜索的新闻不时出现在电视和网络报道中，除了那些坐在其他车厢里没有掉下去的旅客大难不死，不幸掉进桥下的旅客，至今没有任何的消息。

    救援队不是神，他们只能凭借最大努力，来搜索可能生还的人。可过去几天，一直没有奇迹发生。

    每天两姐妹都要反复在于清雪面前演戏，她们自己觉得好累，当着于清雪的面信誓旦旦发誓说于战一定没事。宣萱用于战驱赶小偷的事例，来阐述于战的身手。宣冰云用自己火车上的遭遇，来说明于战拳脚武艺的厉害。

    当着于清雪面笑，背过身子宣萱和宣冰云经常不知觉中留下眼泪。

    宣萱有些后悔，如果当初没有遇到于战，也许于战过着另外一番生活。尽管自己缺少了对爱情的狂热追求，可至少于清雪不会那么悲伤难过。谎言终有一天要被揭穿，宣萱害怕等到那一天，当所有的谎言说尽，只剩下苍白空洞的结果时，无助的于清雪会伤心到什么地步。

    宣冰云更是悔恨交加，于战英雄救美，本想演绎一出浪漫的邂逅外加花前月下的簇拥。宣冰云曾经想过很多结局，于战或者和她们姐妹二人和睦相处，或者只选择其一，或者谁都不选择。可万万没想到，最终是以于战的失事作为结尾。

    宣冰云恨不得出事的那个人是她自己，也不希望心中的英雄会平白的从自己的记忆中被流逝的时光冲淡，直到慢慢退出。

    这种貌合神离的相处，起初让宣萱和宣冰云觉得无比痛苦，恨不得早一天把事情真相告诉于清雪，三个女人抱头痛苦一场，然后睡一觉醒来发现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

    可事实已经铁铮铮的摆在面前，新闻中不时出现遇难家属，死亡的旅客或者是一位新婚不久年轻女孩的丈夫，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结果夫妻阴阳两隔。同时也是一位年迈母亲的儿子，头发银白年岁花甲的老人，如何能接受老来丧子的悲痛，在镜头前除了年轻妻子痛苦晕倒之外，只剩下白发苍苍的老人呆若木鸡的反应。

    不管家属是被噩耗震惊的没了反应，如同植物人一般目光呆滞，还是哭天抢地，眼泪让所有目睹的人，都明白幸存者是不存在的事实。

    宣冰云每次一看，就忍不住眼泪哗哗而下。在家里她不敢如此，只有回到公司办公室时，她才可以稍微自由一些。

    宣冰云明白，有一天于清雪也会像镜头中的那些遇难家属，伤心欲绝的哭诉出来。

    姐，明天就是清明了，我们陪于清雪一起去无量山烧纸添坟吧。宣萱给宣冰云打来电话，同时隐隐暗示，希望能早一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于清雪。这对于三个女人而言，也算解脱吧。

    嗯。宣冰云哽咽一声。

    在几天和于清雪的相处，宣冰云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个犯人，在想尽一切办法掩盖事情的真相。是自己怕于清雪知道后，责备不该派遣于战去外地出差，还是自己压根就不相信于战不在了。自以为聪明，觉得拖延时间少一个人知道，也许事情就会有翻盘的可能。

    宣冰云自己也不清楚，这几天来她至少打了于战上百个电话，可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反应。显然于战的手机不是没电，或者是掉进水里，或者是其他原因。

    宣冰云不敢往下想，分明已经知道答案，可却还是不死心，总希望神灵能发发慈悲，让于战能完整无损的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尊敬的神灵，如果你能满足我的心愿，我可以为此付出任何的代价。我可以不和妹妹宣萱争，可以把所有的钱财撒出去，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作为叫唤。宣冰云心里不止一遍的祈祷，她希望高高在上的神灵，能够感受到自己诚信的祈祷。

    在欢愉的人眼中，时间似乎一眨即过，总有种太快的感觉。而对于悲伤的人而言，时间更像是绞肉机，在一点点重现悲伤，把痛楚反复压碎，然后还给对方。

    宣冰云希望早点得到解脱，这几天她实在太累了，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不知不觉中酣然入睡。

    在梦中，宣冰云回到了小时候，和娘亲一起下地干活。灼热的太阳照射在脸上，加上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早已让宣冰云累的汗流浃背。慈祥的母亲这个时候，拿来干净的白毛巾给宣冰云擦拭额头的汗水，递过来甘甜的茶水让她解渴。

    宣冰云，你知道娘亲这辈子最希望看到什么吗？梦境中宣冰云重新回味和母亲在一起时的交流，母亲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语气还是那么和蔼，宣冰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不是在做梦，而真的回到了小时候。

    是看到咱家的猪快点养肥，这样可以早点卖出去换粮食。或者咱家的芦花鸡每天能多下几个鸡蛋，这样每天冰儿吃一个鸡蛋，娘亲也吃一个鸡蛋。宣冰云甜甜的笑道。

    傻孩子，娘亲最希望你能找到如意郎君，这样我才真的放心。只是不知道，将来我的冰儿，会找一个什么样的郎君。

    画面突然一闪，正在田里劳作的母亲不见了，转而取代的是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她脸色发黄，声音颤抖含糊不清，浑浊的目光中带着不舍，可她明白自己仅存的最后时光。

    冰儿不哭，娘亲只是去另外一个世界，可惜将来不能亲眼看见你出嫁了。娘亲知道，将来冰儿的郎君，一定是文武双全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宣冰云的眼泪止不住一次次流淌，她突然间明白，原来不管和娘亲在田地里说话，还是娘亲临终前最后的告白，她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于战已经不再的事实。

    梦醒了，刚才发生在脑海中的事情不过是一场幻影，可宣冰云却是真的泪流满面。

    回到家中时，只有宣萱一个人在家，看宣萱红肿的眼睛，似乎也刚刚哭过。

    姐，你知道吗，刚才我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我遇到父亲和母亲，他们责怪我和你，居然不辞而别，害的他们苦苦寻找。我告诉二老，我和姐姐都找到了一个意中人，虽然是同一个男人，可我们依旧相处的很和睦。父亲和母亲听说后，这才稍稍安心。宣萱哽咽着说道。

    于清雪去哪里了？看到家里没有于清雪，宣冰云追问道。

    她说今晚不在这儿睡了，晚上要多折叠一些金元宝明天烧给父母。宣萱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梦境。

    梦不管是吉祥如意的凤凰冲天，还是凄惨淋漓的噩耗，终究都是假的。宣冰云叹气一声，没把自己同样做梦的事情告诉宣萱。

    和于清雪简单通了电话，确认对方没有异样后，宣冰云这才稍稍安心。

    姐，梦中似乎父亲和母亲，对于战很满意，还夸赞他武艺高超，值得做他的女婿。可问题是，当时我只是告诉二老有于战的存在，其他事情只字没提，他们怎么会知道。宣萱挠着脑袋想不明白。

    梦本来就是支离破碎，前一秒在碧海蓝天下徜徉，后一秒可能就回归尘土飞扬的陆地。宣冰云对于宣萱的提问没有回答，既然是虚假的梦境，连前提的假设都不真实存在，没必要在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宣冰云寒暄几句，连晚饭也没吃，早早洗漱完毕就上床睡觉。她不愿意面对真实的一切，希望真的能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境而已。

    可等真的醒来时，宣冰云才发现，自己还要坦然面对一切。

    平时都是宣冰云做饭，可一大早等宣冰云醒来后，才发现宣萱已经把早餐做好，看对方的脸色多了几分自信。宣冰云还以为宣萱已经从阴影中走出，这对宣萱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两姐妹吃过早饭，开着车先来到于清雪的住所，带着黄纸和元宝等东西，朝无量山方向行驶过去。

    在路上，话题不知不觉中又扯到了遇难事故上。

    我哥真的没事吧。于清雪一直相信于战没事，尤其是宣萱和宣冰云在她耳旁反复的说救援取得的进展。

    没事。还没等宣冰云回答，宣萱抢先说道。

    原本两姐妹是商量，等今天上无量山的时候，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可宣萱这一句下来，让宣冰云后面如何解释。

    拖延不是办法，不是黔驴技穷无法真的解决问题，就是善意的谎言。

    宣冰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她脸色变得有些发白，距离无量山的路越来越近。她心里下定主意，不管如何，今天要把事情说明白。否则自己和宣萱天天在于清雪面前演戏，让对方误以为于战还活着，自己居然也不知不觉中假设了于战还活着的假象。

    汽车只能开到山脚下，而清明节来无量山上坟烧纸的人很多。三人从车上下来，带着东西徒步朝山腰处走去。

    我哥刚来的时候，看他旅途劳顿，本想着休息几天，等清明节在过来上坟烧纸，可我哥非要来一趟。于清雪说着又把话题扯到了于战身上。

    其实。宣冰云准备把实话说出来，谎言是骗活人的，当着于战父母坟墓前，宣冰云实在假装不下去了。

    其实吧，我和我姐都喜欢你哥。可问题出来了，你哥应该怎么选择啊。宣萱直接叉开了话题，把篮子里的黄纸和元宝倒了部分出来，让于清雪先烧一部分，自己拿着铁锹开始给坟墓上除草和添坟。

    于清雪撇撇嘴，这个问题她可不好回答。

    赤红色的火焰一下燃烧起来，被燃烧的黄纸和元宝，寄托着活人的哀思和缅怀。随着黄纸的不断加入，火焰越来越旺，站在一旁的宣冰云通过燃烧的火焰放眼望去，四周的景象开始左右摇摆起来。

    趁着于清雪到坟墓前，和埋在地下的亡灵说说心里话，宣冰云和宣萱很自觉的朝后退了几步。

    宣冰云拉着宣萱的手轻轻掐了一把，递了个眼色过去，示意现在应该把实情告诉对方。

    不远处出现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一下子就把宣冰云的目光吸引过去。那隐藏在心里的痛楚，似乎找到了灵药，可等对方真的慢慢靠近，才发现不过是和自己一样前来上坟的过路人。

    姐，在等等吧，也许奇迹真的会发生。昨天你没有做梦吗？宣萱淡淡问道。

    宣冰云点点头，把自己在办公室睡着了做梦的事情，轻声告诉对方。

    可从那么高的桥上掉下去，巨大的落差会摔死人。而且下边又是急速的流水，人被困在车厢里，瞬间就会被震晕过去，然后被河水吞噬。宣冰云只是陈述事实，她觉得自己在否认于战离开的事实，也许真会被折磨成神经失常。

    可咱们两姐妹穿越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宣萱反问起来。

    这个事情来的太突然，到现在宣冰云也搞不清楚状况，又如何回答。

    哥，你怎么才来。宣萱和宣冰云在一旁低头私语，于清雪一句清脆的声音，如同惊天炸雷般回荡在两人的耳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