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娘先芳年和茜娘一步进去,她上前就嘘寒问暖,傅珍华找到了台阶,说自己落水后身子微恙,所以今天才没有去祖母的院子。
芳年和茜娘自是不会戳破她的心思,芊娘扶着傅珍华重新靠在床上,傅珍华做出头晕的样子。
“大姐,你还不知道吧,二姐要进宫选秀了。”
傅珍华哪里会不知道,她嗯了一声,“恭喜二妹妹。”
茜娘低声还谢。
芊娘瞄一眼芳年,又道:“大姐,不止二姐要进宫,听说成家的二小姐,也在秀女之列。”
“真的吗?”傅珍华激动地出声,意识到不妥,马上掩饰道:“成家二小姐进宫,那被选上的可能性极大,二妹进宫后,可得好好和成家二小姐攀好交情,说不定还有得到提携。”
她面容因为激动,泛着红晕,心里乐开了花般。成玉乔要进宫,裴公子那里就没有了念想,到时候…
不,到时候,也没她什么事。
她隐晦地看一眼芳年,芳年挑下眉,回敬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昨夜里得了七王爷的话,芳年自知,今生别说嫁进裴家,怕是嫁人都无望。她心里反而安定下来,不嫁人未必是坏事。以两位弟弟护她的性子,她就算是老死娘家,只怕也比前世过得好。
至少,她能承欢父母膝下,等弟弟们各自成亲生子,她还可以帮忙带带侄子侄女。
傅珍华这是听到成玉乔要进宫,之前对成玉乔的敌意复转回到她的身上。
芳年皱着眉,“那可如何是好?外面都传遍了,说裴公子和成二小姐私订终生,这下成二小姐要进宫…”
“你说什么?三妹妹,什么时候的事情?”傅珍华急急地追问。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听了那么一耳朵,还没来得及细问,正准备派人出去打探呢。”
“你怎么能糊涂至此,裴公子是你的未婚夫,岂可由得别人搬弄事非,蜚短流长。”傅珍华一脸怒其不争,忙把小寒唤进来,命她找个人出去探消息。
茜娘担忧地看着芳年,不知该如何安慰嫡妹。
芳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对傅珍华道:“大姐,看到你无事,我心里好受多了。二姐明日就要进宫,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我们就不打搅了。”
芳年说着,拉着茜娘起身。傅珍华满心里都在想着裴林越,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外面的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哪会留她。
一出傅珍华的院子,茜娘忧心道:“芳妹妹,外面那话传得…你不要难过,裴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二姐,裴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替我担心。再不济,我在家中上有祖母和父亲母亲,万事都由他们作主。你独身进宫,切记不可行差踏错,凡事三思而后动,遇事不要慌,保命要紧。”
“芳妹妹…”
“二姐,走吧,去你的院子。”
真是个怪人!
她腹内诽谤着,借着月色环顾四周,暗夜寂静,偶尔传来不知明的鸟叫声,尖利刺耳。夜风袭来,吹得她脊背发寒,她一身的寝衣,早已脏污不堪。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个地方就是她多年以前醒来的地方,难道那次也是他送她上来的吗?
也许是因为那次她晕过去没醒,就算是他送她上来,她也没有半点的印象,一直以为是做了一个噩梦。
前次,她醒来时已是早上,祖母和堂姐妹们发现她不见,才寻来的。如果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应该还活着,活在她未出阁之前。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让堂姐如愿。
她的思绪渐渐清明,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她起身循着记忆往寺中走去。脚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她不由得有种错觉,仿佛真的行走在黄泉路上,孤寂一人。
也许黄泉也不像人所想像的那般可怕,活到七十寿正终寝的人,还有什么可惧的。
寺中,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地方,一排排的客舍,隐约可见。她深吸一口气,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真的还活着吗?
头顶的明月洒下银辉,冷冷清清的。她估摸着应是刚到寅时,这个时辰,香客们都正在酣甜的梦乡之中。
她摸到她们落脚的客舍,轻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从桌上摸出火折,把桌上的油灯点着。
黄豆粒般的火苗,照得室内昏黄。
屋中间摆放着木桌木凳,两边分另是两张木床,木床两头各放着一只朱膝铜花锁的箱笼。她一喜,眼前的影像确实是多年前的模样。
那年,祖母带着她和堂姐傅珍华,庶姐傅茜娘和庶堂妹傅芊娘一进在孝善寺礼佛。为表诚心,她们一行极为轻简。祖母带着沈婆子,她和傅珍华是嫡女,各自带了一个丫头,小寒和三喜。眼下两个丫头睡在角落的小床上,睡得死沉。
她一桌一凳地看去,看得尤为仔细。右边的床上,被褥高高地隆起,堂姐傅珍华就睡在那里。
左边的床上无人,床头还放着一本经书,被褥掀开,主人似乎是匆忙起身,床铺有些零乱。她眼有湿意,没错,那正是自己起床时的样子。
她仰起头,强压下泪意,心里渐涌起狂喜。若不是夜深人静,她真想大笑三声。
老天待她不薄,她傅芳年又活回来了!
这一回,那才情高绝的邑京才子裴林越,谁想要就抢走吧!她再也不会去稀罕裴家主母的名份,守着那么一个假模假式的伪君子。
还有她和傅珍华之间的账,她也要早早清算。
前世里,虽然后来她渐渐看清傅珍华的为人,堂姐在她面前没讨着什么好。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傻傻地相信对方,她就恨不得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