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在被面上拂过,好似这就是离她最近最近的距离了。
后来,他不知怎么想的,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小刀,削了一个苹果放在瓷碗里,用牙签扎着,推到她枕边。
然后抬头调整了下输液管滴液的速度,还将她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拿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忙来忙去的,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男人才自己划着轮椅准备离开。
他眼里的暗色很浓,可还是遮不住其中的孤冷和落寞。
比他来时更浓,浓得能轻易击穿人心。
保镖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放他离开,再回头准备检查一遍屋里的情况时,猛地发现床上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输液管出神。
“大小姐。”他们赶忙上前,“您怎么醒了?是——哪里不舒服?”
唐言蹊撑着床垫想坐起来,二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升高了床头,又垫了块软垫给她,“还是有人吵醒您了?”
女人捏了捏眉心,沙哑开口:“没有。”
她真的不是被吵醒的。
她是一直就没睡。
保镖又关切道:“您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
话没说完,余光就瞥见了她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一小碗削得很用心的苹果。
心中蓦然一震,有种不可思议到荒唐的感觉——
陆总难道是知道大小姐没睡着,所以才做了这些事?
那么,他也是知道大小姐醒着却不愿意睁眼看他,所以才难过?
唐言蹊亦是不知所思地瞧了眼那碗苹果,半晌才别过头,淡淡道:“扔了吧。”
保镖不敢多说,“是,小姐。”
唐言蹊深深吸了口气。
空气里带着熟悉的气息,让她很想把自己的鼻子都堵上。
那个男人总是强势的,连存在感都强势得可怕,但凡是他去过的地方,或多或少总会留下他的痕迹。
如影随形,甩不掉的痕迹。
唐言蹊心里突然烦闷得厉害,声音也冷了三分:“把窗户打开,我不喜欢这屋里的味道。”
味道?
保镖愣了好久,吸了吸鼻子,这哪有什么味道?
见到女人脸上愈发浓烈的焦躁,他还是忙不迭地跑去窗边,将窗户开了个小小的缝隙,“大小姐,夜里凉,开窗户的话您把衣服披上。”
唐言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口道:“在沙发上,给我拿过来。”
说完这话没有一秒,她就发现外套其实就在她伸手可以够得到的椅子上搭着。
心瓣不受控制的紧紧蜷缩了一下,那感觉来得太迅猛太让她猝不及防,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手在半空中攥了个拳,最后缓缓落在柔软的被面上。
陆仰止。
又是他。
都是他。
怎么,全都是他。
他可以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地闯入你心里,也可以静水流深不声不响地围绕在你身边。
无论哪种,都是她现在不敢要也不想要的累赘。
他猜到她嗜吃如命,有零嘴一定会想吃,所以削了一碗苹果。他也猜到她一定会开窗驱散那些他的味道。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正如她捅过去的刀能扎在他心上一样,他给予她的这些,也好巧不巧都是她所需要的。
唐言蹊很讨厌这种感觉。
温水煮青蛙般的感觉。
他话也不说一句,让她连拒绝都无从拒绝。
闭了下眼,她道:“把我的鞋拿来。”
保镖惊问:“大小姐?您要下床?去卫生间吗?”
“拿来。”
“是。”
唐言蹊穿上鞋,拔掉了输液管就走出了房间。
保镖跟在身后,看到她一出门就转身又进了隔壁病房。
宋井正在千方百计地劝着床上看书的男人早点休息,陆仰止也无动于衷地看着表拒绝过他很多次,每次都说,再等一等。
宋井不知道他在等什么,直到身后的房门被人几乎粗鲁地推开,他不悦地冷眼瞪过去,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又没规矩的家伙,却在看到那抹身影时直接怔在原地。
“唐……”唐小姐?!
“我猜你也差不多输完液了。”床上的男人低低笑着开口,声音越过了宋井的肩头,直接传到门外表情冷漠的女人耳中。
就着夜色如水,连平静都显得温柔,“来找我,有事?” 陆仰止边说边从床上起身,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眨地圈住门口的女人,走到她面前,似乎是想伸手把她拉进来,最终却没有动作,只道:“进来,楼道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