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极慢地看向了我,似乎在努力分辨我是谁。
良久,他声音沙哑着说:“齐木。”
【很好,还记得你家在哪吗?】
我耐心地等他的回答。
又过了好一会,他摇了摇头,“记得,但我不想回家。”
他靠着路灯,抬头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暖黄色的路灯映在他湿透了的头发和衬衫上。
算了先带回家吧。
我暗叹口气,背对他蹲了下来。
【上来。】
赤司慢慢吞吞地趴到我背上。
还好,比想象中要轻,背起来并不算太吃力。
走过巷子的时候,我看到地上有几个啤酒罐。
赤司很安静,在我背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连呼吸的声音都很小。
【睡着了?】
他语速很慢地回复我:“我养了一匹叫雪丸的马,比你快多了。”
……闭嘴吧,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回到家,简单跟爸妈说明了一下情况,我把赤司拖到卫生间。
他身上湿透了,必须先换一套干衣服。
所幸赤司现在很好摆弄,我让他先在浴室等着,他就乖乖靠墙站好。
我上楼先自己换上了睡衣,外出的衣服因为背了赤司湿湿地粘在背上,很不舒服。翻开衣柜,正好有一套因为尺码买小了点我从没穿过的运动服。
我拿着运动服进了浴室。
赤司脱了衣服,顶着满头的泡沫站在花洒下看着我。
做工考究的西裤和衬衫扔在一边。
我也看着他。
……所以你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有一丝尴尬,我准备不动声色退出去。
赤司慢悠悠地问:“一起洗澡吗?”
哈?
我可以确定这家伙并没有清醒了。
【洗完穿这个。】
我把衣服放到架子上,抽出浴巾塞到他手里。
【你继续。】
赤司迟钝地点了点头,头发上的一点泡沫掉到了鼻尖上。
我忍住帮他擦掉的冲动,走出浴室关上了门。
但愿社长大人明天睡醒能忘记这一幕。
我靠在浴室外面,过了好一会儿,水声停了,赤司推门走了出来。
他朝我伸手,“房间号是多少?房卡给我。”
你当这是宾馆呢?
他头发上的水珠不断地落在地板上,我忍无可忍,把他拽进浴室,拿毛巾在他头上狠揉了一阵。
把赤司安顿在我房间的椅子上,我把吹风机插好电递到他手上。
【我去洗澡,你自己吹头发。】
赤司点头:“可以。”
刚走出房门,吹风的声音响起,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正拿吹风对着自己的脸。
真该把你今晚的举动都录下来,我拿过床上的手机,对准赤司打开了摄像头……
没拍多久,我走回去把吹风机从他手上抢下来关掉。
赤司揉了揉被热风吹得皱成一团的脸,抬头认真地对我说:“风向不对。”
我已经不想再跟他对话,沉默地打开吹风机,用十分钟吹干了他的头发。
我不是很喜欢让别人碰我的床,但赤司刚洗完澡吹过头发,穿的也是新的衣服,在已经确保干净的情况下让他躺一躺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我把赤司扔到床上。
洗完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我拍了拍他脸颊把他喊醒。
赤司目光不满地看着我。
他额头和脸颊都很烫。
【张嘴。】
赤司不情不愿地张开嘴。
总体还是听话的,我很满意。
我把刚从客厅翻出来的两粒退烧药丢他嘴里,又给他灌了两口水咽下去。
赤司倒回枕头上,用手背覆盖住眼睛。
“我今晚见到你以前的朋友了。”
赤司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病意的沙哑,我低了低头,努力听清他说话。
“她跟我说了很多你年轻时候的事情。”
“我很想你啊。”
我不知道他在说谁,但他想念的一定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
赤司在哭。
在无法预知的情况下感受到的情感似乎更加真切而生动。
我没有打断他,关了灯轻轻躺到床上。
身边的声音很快低了下去,变得均匀而平静。
睡着了就好。
有杂乱无章的心声不断传来,即使是在夜里,这些声音也没有减少地环绕着我。
但身边是安静的。
我将注意力集中在赤司细小的呼吸声上,尽力忽视着困扰我的杂音。
倦意渐渐袭来。
我突然觉得无法对赤司使用心灵感应似乎也不错。
糟糕,没有了抑制器的超能力被无限放大,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管不了会不会在赤司面前暴露了,我立刻瞬移到了二号旁边,然而等不及我抢回控制器,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我看着地上被二号咬碎散了一地的零件陷入沉默。
这大概就是心碎的声音吧。
这只不可饶恕的狗。
黑子走到我身边,表情很疑惑:“齐木同学你怎么了?怎么一瞬间就跑到这边了?”
我把零件收进口袋,站在原地不敢再移动半分。
“齐木同学你脸色很差,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黑子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往外走。
我控制不住地跟着他往前踏了一步。
整个训练场剧烈地摇晃起来,地面的裂缝迅速扩大。
尖叫声响起,反应过来之后所有人都在往门外冲。
一片混乱里我赶紧挣脱开了黑子的手。
最好的方法是立刻瞬移回家,但是训练馆很明显即将倒塌,要是因此有人受伤我会良心不安的。
我用最大努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训练馆。
好在打篮球的行动还算迅速,极快地全部逃了出去。
我正准备瞬移回家把麻烦交给爸妈的时候,训练馆外面黑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齐木同学还没有出来!”
难为平时轻声细语的你能吼出这么一声啊。
请忘了我吧。
因为我真的快到极限了。
但赤司冲了进来。
真是关爱同学的社长大人啊……
赤司边朝我跑过来边大声喊:“到底怎么回事?你……”
他语气有点生气,似乎认定了这骚乱是我引起的。然而没等他话说完,脸上的愤怒立刻化成了震惊。
训练馆高高的馆顶整个塌落下来。
抱歉,我是真的撑不住它了。
即使失去了控制器,我也依然有躲开的方法,但赤司不行。
算了,看在你跑回来的份上……
雷声响起,暴雨降落,剧烈的狂风叫嚣起来。
塌落到一半的馆顶和训练场碎裂的墙壁不知道被吹到了哪个遥远的星球。
……似乎有点过头了,但我已经尽力控制了范围,至少帝K没被整个吹跑。
我松开赤司的胳膊,为了防止他也被顺带捎走我一直紧紧拉着他。
风小了很多,但暴雨依然没有阻隔地砸落在身上。
赤司看了眼被夷为平地的训练场,只剩下我们站的这小小地方还有一点残留的痕迹。
他盯着我,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惊还有些茫然。
但我已经没空管他的反应了。
【送我去医院,通知我家里。】
我只传达给他这么一句话,闭着眼睛倒在地面上。
雨水弄湿了衣服,有点难受。
别问我为什么不瞬移回家,在训练馆被风吹走的瞬间我就已经尝试了,但是超能力似乎暂时无法收放自如了。
至于用心灵感应通知爸妈,开什么玩笑!没有了抑制器,我能够听见的心声已经从半径两百米变成了全地球,从这里面筛选出爸妈的声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乱七八糟的各国语言真是炸裂一般的烦啊。
为了不再造成其他损失,我只能完全放松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不做出任何可能对别人产生危险的动作。
因为意外事故受伤被送到医院,再由学校通知家里来接走,是麻烦了点,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不会惹人怀疑的合理解决方法了。
等救护车的时候,赤司和其他同学把我抬到了室内。
我听到了燃堂哽咽的粗嗓音,“哥们,你不要死啊,这个星期你还没有陪我去吃拉面啊……”
原来我活着的价值只是为了陪你去吃拉面吗?
为了避免麻烦,我依旧闭着眼睛装晕,一动不动。
黑子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齐木同学到底哪里受伤了?”
赤司的回答也很犹豫:“可能是头部受伤吧。”
毕竟我看起来除了狼狈了点身上并没有伤口或者血迹什么的。
救护车很快来了。
赤司跟着我一起去的医院。
不得不佩服一下社长大人,在经历刚才的情况之后居然还能如此冷静,要是换成海藤估计早就吓傻了。
去医院的路上,赤司小声在我耳边问:“你在装晕吧?其实你没受伤对吧?刚才的一切也都是你造成的对吗?”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我继续装死。
到医院之后是一通检查,检查到一半的时候我那不着调的爸妈终于赶来了。
“小楠,你怎么了?”